水银这才转身去门边净过手,再到床前,重新给孩子把了脉,再扎了两针。
大热之后,还得防止大寒。散热亦是不能散得过快,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气固元。
施完针后,她再伸手摸了摸孩子的手心、足心、以及后背心口处。
有些微汗,属正常现象。
“再给这孩子喂水的时候,水里稍许加一点点盐。孩子脱水有些重了。
另外,奶娘就不要食过重的盐了,清淡些、可带甜。待这孩子恢复如常后,奶娘方可食些大补之物,仍以温性为主,戒高热、火燥之物。”
水银给孩子盖好后,转身对着老夫人说完,就走到另一张书案前,招呼了个丫环磨墨,准备书写药方。
守了这么久,眼见自己的孩子脱离危险、恢复有望,那夫人忍不住掩唇而泣。
老夫人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儿媳妇一眼。自己带大六个孩子,没有一个孩子出过这种状况,现在孙子让这儿媳妇给带的几乎丧命,却是因为紧张过甚所致!
本想着老了老了,能得闲了,谁知这看着挺稳妥的一个儿媳妇,做事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
唉,真是为儿孙操不完的心哪。看来日后,自己的这个大孙子,还是得自己多看顾看顾。
想到这儿,老夫人的目光,再次瞟向埋头书写药方的女医者。
坊间传闻历来不实,这次,自己病急乱投医,请来了这位女大夫,没想确是名符其实。只是,对方所开的药铺,离着自己这府邸的距离可是有点儿远。
正思索间,就见那女大夫已经写好了药方,递了过来。
老夫人抬手接过,细看了看,越看竟越是欢喜。
一笔小楷写得娟秀内敛却又丰骨彰显,孩子的一应病症,亦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落款则龙飞凤舞、力透纸背:东方楠婴。
“东方大夫,你可愿成为老身这府上的供奉大夫?老身愿出三倍超出市价的薪酬,聘请与你。”
这一府上老的老、小的小,之前的供奉大夫,在对孩子的病况束手无策之时,就被赶了出去。现在有了个更好的,老夫人就想把人留下。
虽然认真想想,那个大夫也许是有些冤的。他也曾交代过多给孩子喂水、以及少穿些衣,但是自己那儿媳妇只听进去了一半。
不过谁让那大夫不把话交代清楚呢?如果他能说得像这东方大夫一样,有前因、有后果,也不至于就被冤着了。
所以,大夫,还是得请个牢靠又细致点的好。
其实老夫人不知道的是,那些大夫不是说不清楚,而是根本就没有诊清楚。现阶段,可还没有哪个大夫能像水银这般,将伤寒中的各类症状能分析类别得如此精准。
他们之前建议减被、多喝水,也只是因为见那孩子出汗过多才说的。而他们开的药方,也都是奔着退烧去的。
“多谢老夫人看重,请恕吾不能从命。”
水银听得老夫人相邀,微施一礼后开口拒绝。
“吾奉先师之遗命欲开立药铺,如今已筹备妥当,无法就此中止。况吾年轻,天下病症则庞杂,吾师临终嘱咐,不可托庇一隅生了懈惰,那将于医术精进有碍。”
言下之意:我师父的遗愿是让我开间药铺,眼看就要开张了,不能停。然后要多走、多看、多学习,如果做了供奉,所接触的病症将会少之又少,学习之事,不进则就是退,我还年轻,不能被困在宅院之中。
这也是在告诉老夫人,师父遗命不可有违。
老夫人听明白了,有些遗憾又有些赞赏地叹息了一声,遂吩咐丫环端来放置了银票的托盘。
“这里是一万两的银票,为此次看诊之资。有劳东方大夫了。”
水银大大方方地示意红柳接过。这是对方张榜悬赏时给出的金额,她受之无愧。
“孩子症状已稳,只需依照吾之嘱咐,不日即可康复。请恕吾先告退。”
说完再施一礼,见老夫人冲自己摆了摆手,水银便带着收拾好药箱的红柳,迈步离去。
而此时的水银还不知道的是,老夫人出于感激和欣赏、夫人出于感激以及失礼的愧疚,很快就将她的神医之名,在上层人物间,传扬了开来。
……
半年后的聚城。
“嗳?听说了吗?东城区新开了一家药铺,特别有意思。不医男子。且非万金,不医达官贵人、不出诊。对待平民,则不收取任何诊疗、药材费用,只喜欢听奇闻轶事。”
“当然听说了,我还去了呢。就是人家那大夫是名奇美女子,不愿为男子诊治,可惜了了的。”
“我也觉得可惜。听说有个大官,男的,非要那大夫去他府里给瞧病,出了万两没请动,就去打砸了人家的药铺。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