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之下,果有虚士,偏还处处摆出副传世神医的模样,唬人!
自己当真是被美色迷晕了神智,蠢!
……
回去的马车上,画眉才敢将之前的好奇问出。
她知道,小姐对外面的人不耐烦,但对自己人,还是愿意出言解释一二的。
“患病之人弦脉如琴弦,端直而长,此乃肝气郁结所致。同时脉沉细数,乃肾阳过虚之象。这些,我不相信太医没有诊断出来。
他母亲恐是急于有孕,而一定与太医商量过,开出了大补之药。本就肝气不畅,盛火难消,如此一来,瘀堵更甚。”
画眉一拍巴掌,叫道:
“我懂了。就如管道本不通畅,却硬塞了大量的金银之石,反而导致肾过热显阳,而实际因堵塞接受不到该受的,呈现了虚象?”
水银闻言,赞赏地看了这丫头一眼。
这就是,她为什么愿意对自己人耐心解释的原因。
每一次,都是她们进步的机会。
“他母亲操之过急,而太医必被其要求了隐瞒。太医应该也对其有出言提醒,只是他母亲屡不听劝,继续进补罢了。
加之心情不好,懒怠动弹,连睁眼都不想,身体岂能不层层累重?恶性循环?”
画眉闻言,连连点头,接过话头,颇有感悟地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
水银颔首。
病人自己找死,谁也救不了。
忽听画眉长叹一声后道:
“皆是寻常病症,也没个疑难杂症什么的,没法让小姐大显一下身手。”
水银失笑。
“师父教授时,总找些奇怪的疑难杂症来考校,如今出来了,才知,常人得常病,乃常态。”
忽然很想师父了……
也不知他那十数年来,是如何频繁地寻回各种奇怪患病之人的。
必是相当辛苦吧?
她心里沉痛叹气。
画眉发现自家小姐脸色不对,知是自己又说错了话,急忙转移话题道:
“其实,也并不全是常病,像之前那名拽其母肠的婴儿,不就是咄咄怪象?得亏小姐手段高超,方才诊治得出。”
闻言,水银收回伤感的思绪,赞同回道:
“那症确数罕见。那名产妇抱腹呼痛不止,我诊脉时,感觉其腹中肠道有硬物,初始以为是瘤囊,但细辨之下又否了。
待再上手抚摩,便可确认乃婴儿小手。
恐也是之前产婆抚腹用力过大,惊吓了胎儿,乱蹬胡抓所至。”
画眉笑着接下去。
“男性大夫不敢上手,诊脉怕也只是诊出了瘤囊,以为因此堵住了腹腔,导致胎儿不出之故。”
“是啊。”水银长呼一口浊气。“男女有别,忌讳甚深,若男性大夫执意上手,那妇人便是诞下麟儿,之后也恐碍于声名,性命不保。
而人言可畏,其夫又只关心那婴儿……”
“所以小姐,您就是因此只愿为女子看病吗?”画眉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非也,我既已抛头露面,便无惧世人流言催毁名节。不愿医治男子……你再好好想想。”
水银说完,靠进车塌内的软枕,闭目养神。
几息之后,画眉反应过来,不停地轻拍自己的嘴。
又见小姐面露疲惫之色,赶紧扯过斗篷,轻手轻脚地为其搭盖。
悄然退后,手肘支于车内小几之上,暗自琢磨。
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始终帮不上大忙,该如何是好?
日观自家小姐一言一行,皆如履薄冰,甚是辛苦,可惜自己竟只单纯是名武夫!
忽闻道路前方一片嘈杂之声。
车夫已机警地将马车停靠在路边。
画眉立刻下车,前往探询。
须臾便回。
“小姐,前方有一位僧人,正拦着刑狱司左官长——司寇继昭的马车,递状喊冤。”
画眉知道,车前的吵嚷,必是已惊醒了常年浅眠的小姐。
遂甫一上车,便低声向着仍闭目养神的小姐,回禀道。
水银的确是醒了。
闻听画眉提及,脑海中便立时浮现出,有关兴军侯府的一应人和事。
敖国无军候,只论国公。延国论军候,类似敖国的国公地位。
司寇继昭,乃一品军侯——兴军侯司寇承业之嫡长子,年方26,英挺伟岸,头脑聪慧。
闻其乃刑狱高手,破案无数。
但手段狠辣、凶残,又因肤色较黑,故亦获民间所赠,昭阎王之称。
兴军侯司寇承业,与其妻容逸公主,夫妻恩爱,伉俪情深。
膝下共育二子一女。皆为嫡出。
且除司寇继昭外,皆已婚。
坊间传闻,昭阎王有克妻之名。
不是他的未婚妻被谁迫害,而是他自小就得了高僧克妻的批字。
故尔,从未有人与之说亲,其父母、亲眷等,亦从不为他操心此事。
水银想到此处,便轻启朱唇道:“先这样候着吧,你可去详细听听。”
延国尚武又尚佛,大大小小的寺庙、庵堂无数,不收税赋、不设管辖,官府遇之,亦礼让三分,实乃法外之地。
真有冤情,方丈便可直寻卿官,何须如此拦路鸣冤?
是行脚僧吧?还是案情紧急?
且待画眉探听出个结果吧。
目前,不关自己的事。
论理,此状会被司寇继昭很快接下,并将鸣冤僧人一道带往都城有司衙门。
道路很快即会通畅。
谁知,突听车后方向,一阵马蹄声疾传,伴随着一声高喊:
“东方神医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