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主子出了事,他们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吃人的世界?再被拐卖吗?还是沦落到街头去要饭?还是……
画芳不敢想。
别的人也不敢想。所以,他们每一个人都想保住药铺、保住主子;所以他们才拼命学习和锻炼。
“主子,奴婢这样的人,被主家买回去的那一刻起,就是与主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或许,别家的一些奴才、贱婢等会被养大了心思,但请您相信,咱这温理药铺上上下下的二十人,绝对不会生出任何的私心、绝对与您是一条心的!”
画芳改单膝为双膝跪地,一个头重重地磕下。
“起来吧,你们的忠心我一向知道,只是之前有些担心,若是我做的事并不那么光明正大、或者说,与朝廷的一些决策有冲突的话,你们会不会生出一些私心而已。
如今,这就算是给你们敲记警钟了,希望你们时刻都能记得,一切以我的意愿为主就好。”水银看着画芳,认真说道。
她身边不带人是不行的,所以该给的一些警告,得给。但她也清楚,即便画芳他们再如何说、如何做,自己也还是无法对他们全盘交心的。哪怕画芳等人有着十足的忠心,她还是得将最深的秘密隐藏。
之前的家国之问,是她想弄清楚自己身边人的心意,但忽而就觉得有些多余了。
对于最底层苦难的人来说,家都没了,国又是什么?恐怕他们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概念。能吃饱穿暖,安稳渡日就是最大的渴求了。
“是!”画芳再重重磕了一个,然后起身,恭谨肃立。
她觉得,主子真的是太善良,连对他们这等没有自身自由的、被卖了为奴的人,都还能问出那样的问题。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却是满满感动。
水银其实也想到了这个关窍,也有些想笑自己。命都被卖给了主家的人,又哪来的什么自身的立场?
但国啊……
她还是不会给画芳他们有任何触及自己隐秘的机会的。
想了想,水银便向画芳交代道:“我身上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不管是什么,你一定要安顿好你自己和其余的人。不要惊慌失措,更不要听信他人言语,即便最终的结果不好,我也会将你们安排妥当。”
司寇继昭回府,一定就会知道欧阳仲锦被毒杀的消息,也一定就会猜到是自己下的手,这点是水银敢无比确定的。
这一路上,她都反复地琢磨过这个问题。是跑,还是留?
跑吧,她不甘心。还什么都没做呢,就灰溜溜地逃走?留吧,她怕司寇继昭不管不顾地就拿自己下狱审问。
她怕苦、怕痛、怕面对那些无尽的折磨和黑暗。如果真的酷刑加身,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下来。
也许她就会咬毒自尽,或者,想尽一切办法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她还是没有跑,因为司寇继昭没有任何证据,她想赌。
赌自己能扛过审讯、赌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司寇继昭也不会拿她有办法,只要她能扛得住!
这个期间,不知道会有多长。想到司寇继昭的那个贪墨的下属,也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被司寇继昭关了整整两年。
水银不知道自己会被对方关押多久。但她还是想赌。
伏间,总是踩在刀刃之上的。
若没有舍弃一切的勇气、面对痛苦折磨的心性,她就不配走上这一条路。
至于这样交代画芳他们,原本是到时随意他们自去的。但念在他们如此忠心耿耿的份上,水银就改变了主意,愿意多说几句、多安排一下。
而画芳听到主子这样交代,眼睛瞪大了一瞬,又恢复了镇定的神色,且还增添了一份坚毅。
她抱拳躬身。
“奴婢等,会守好药铺,静候主子佳音!”
他们,是不会在主子遇难的时候,就作鸟兽散的。她也相信,无论主子面对什么样的困境,他们都会与之共同承担。
虽然她也不知道主子到底会遭遇什么,但从之前和主子的对话来看,她猜测,可能是主子又惹到了什么达官贵人。
画芳就恨得暗暗咬牙。那些个衣冠禽兽!
这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
画芳走去打开门,见是画书,便轻声问道:“什么事?”
主子现在的心情明显很不好,情绪也不太稳定,画芳不希望现在有任何无聊的人或事来打扰。
“定亲王府的世子来了,说要见见咱家主子。”画书见画芳的表情有些严肃,便也压低了声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