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会视一笑,解忧已经等不及了,拉着冯嫽已经向着胡杨丛林狂奔过去,伊一紧跟其后。
解忧深在胡杨群里,仰头深呼吸,让脸充分吸收这深秋湖面略过树梢而被过滤过的柔和的风,心里默想着:“此时此刻不是更适合思念更适合见面吗?我的细君姐姐,这油画一般的胡杨林,你见过了吧!我也来了,循着你的足迹……阿巧,天堂里是不是也有这么一片胡杨林,是不是会有人告诉你,我在这里……”
冯嫽此时此刻希望解忧可以释放所有阴霾,她对着胡杨林深处和远处大声呼喊着:“解忧,如若可以,请你一定要力所能及活得尽兴。我希望你快乐,也会一直陪着你。”
这声招呼,力透纸背,放入从耳朵传入内心,但又像是内心迸发出来的。
解忧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极其灿烂的色彩,冲击着她的眼眶,她转过身对冯嫽说:“阿嫽,还记得师父说起过的胡杨吗?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山河远阔,人间值得。我们都会惊艳时光的,是不是?”
冯嫽坚定地点点头:“嗯,是的,未来一定如此时此景明媚。”
两人相视而笑,手拉着手奔跑在落满金黄树叶的小道上,情不自禁地跳起了楚舞。
解忧把长袖时而甩向空中,翩若惊鸿,一会环绕在身体两侧,拧腰腆胯,左折右倒,前俯后仰……
冯嫽因为习舞又习武,所以捡起一根树枝,配合解忧跳着剑舞,大气豪迈,无拘无束……
伊一独自坐在一边,静静看着两人释放天性,她知道并且希望如此甚好。突然看见远处滚滚黄沙袭来,伊一用手拨开一堆树叶,俯首帖耳,猛地抬起头大声喊:“阿提图,快备战,有匈奴骑兵……”
伊一和冯嫽一人一边护着解忧快速跑回马车。
这支不太成熟的张骞通西域后组建的和亲团队,显然是对河西走廊地形并不熟悉。
匈奴骑兵突然出现,和亲队伍根本没来得及准备御敌,只能先撤退到祁连山脚下。没过多实战经验的中原士兵和人数不多的乌孙士兵出现了慌张溃散的情况。
无论是对于现代人的心蓝,还是从小市井中长大的解忧,都不曾见过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以及还不知道公主是该娇贵还是该沉着稳重。
好在心蓝大学修过《孙子兵法》,也喜欢研究卫青、霍去病等人北击匈奴的历史,解忧也在成长过程中与冯嫽拜在隐迹很久的墨者门下,游侠之术学了不少,山川地形优势还是可以利用的。
如此为难面前,解忧作为公主首先不能退缩,她在冯嫽的帮助下临阵指兵,不让队伍过度逃散,借助祁连山的山体优势以守为主,另外指派了一支军队,负责对付袭来的匈奴兵。
虽然匈奴兵只有百余人,但是游牧民族的马上作战能力实属彪悍。只听见他们如狼一般的呼嚎着,充满挑衅与不懈。
瞬时间,阿提图带领的迎亲队伍因为没有齐射装备,仅仅几十名步兵作为前阵,一会就被击溃。
阿提图带了几名亲信撤了下来:“伊一,快带公主进入山后隐蔽。”
“阿提图,你个臭驴蛋子,一定要撑住,不然姑奶奶叫你好看。”伊一带着大汉和亲使团,抛弃数以万计的和亲妆奁,向着祁连山体北侧撤离。
冯嫽已然被这战争场面所刺激,把解忧交给伊一,自己留下来御敌:“公主快走,我一定把你的嫁妆完完整整保护下来,对于咱们而言,谁要是破坏人的婚礼,那是有爹生没娘养的。”
“阿嫽,这都什么时候了,别耍性子。快走!”解忧狠狠拽着冯嫽不让她去涉险,但是她已经拦不住急红了眼的冯嫽。
解忧只能远远望着冯嫽跑回去的身影,看着她在奋力厮杀的背影。解忧这才意识到,战争是真的要死人的。
伊一已经顾不上冯嫽了,拉着解忧就跑。无奈解忧穿着规制的大汉服饰繁琐,根本跑不动。
解忧自己眼看情况危急,索性提起裙子别在腰带上,卸了头上的朱钗扔在地上,跑在众人前面。
直到山腰一个凹陷的坑洞里,伊一环顾四周,只觉得这里是相对安全的地方。外面几棵落光了树叶的树暂且可以作为遮挡的天然屏障,它们斜长在半山腰,扎根也不深,仿佛一阵大风过来,他们就会倾颓。
伊一带人在外围盯着匈奴骑兵的动向,只见一队人马朝着解忧她们撤退的方向杀过来,此时解忧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公主,你们在这里不要惊动,我带一队人下去引开他们,切莫声张!给你,拿着防身用。”伊一递给了解忧一把刻有神秘图腾的匕首,便带着一小队人下山应敌。
和亲使团多是些文官、工匠及侍女,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他们已经是穷途末路、殚精竭虑,只得待在解忧身边寸步不离。一旦有意外降临,他们自然是以身肉搏也要保证公主的安全。
不料,一个酿跄,解忧滑倒,扶住了一棵树,瞬间,连人带树一起从山头顺着光滑的山坡滚了下去。众人顺着跑着、滚着也是没能够抓住她,满坡都是呼喊“公主”的声音,这才是要了众人的命了。
解忧颠来倒去的过程中,猛烈撞击让她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要穿越回现代了,是不是就不用去和亲了,是不是回去阿巧还在,她也醒过来,然后一切又都恢复原样呢!
但是如果能经历解忧的一生,以满足心蓝和阿巧对历史的执着,她是愿意留下来的。如此矛盾的她,到底还是不清楚自己是心蓝还是解忧了。
解忧心里在这一刻释然了:“随缘吧,是谁都是我,一个完整的自己。”她张开双手,微笑着,眼睛闭着,便没了知觉……
突然一口水把她呛醒了,她慢慢慢慢睁开一只左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光线,心想:“难道是回到病房了吗?”然后眯上左眼,又睁开右眼:“还是白色光线,可是没有屋顶,广角很大,难道是天空?”
突然听到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