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的意志。”
他唇角的弧度沾染上冰冷残忍的杀意,可扬起的尾音愉快得令人战栗,在人们濒临崩溃的理智施加以混乱的鞭挞,几息间凶恶暴戾的野兽倾巢而出,疯狂地冲进了他们曾经虔诚祈祷跪拜忏悔的教堂,向着曾经信仰尊崇的圣母像举起了屠刀。
而圣母像只能沉默着。
它眼下被砸开的裂痕汩汩流淌出濡湿粘稠的液体,仿佛在悲哀着镇民的愚蠢与暴行。
庇护它不受外界侵染的教堂被熊熊烈火点燃,此刻它不得不为了自保移动起僵硬麻木的本体,镇民们只是眨了下眼睛恍了个神的瞬间,那尊破损的圣母像便消失在了他们眼前,可是与此同时,又有什么冰冷僵硬的东西紧贴在他们身后——他们好像突然看见,自己眼球里圣母垂眸的冰冷面容。
“——!!!”
惊叫声被更巨大的沉默所吞噬,上一秒狂热躁动的镇民下一秒浑身僵直如同石像,他们的皮肤覆上了一层白惨惨石头般坚硬冰冷的色泽,眼睛浑浊失去了全部的光彩,如同眼眶里嵌着灰白的石块。
他们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在火焰和废墟之中伫立,像是一场以破坏为主题的雕塑展。
但他们还未死去,被妈妈提前嘱托过的崽崽们也不会让他们死去。
蝴蝶从影子里飞起,轻盈地用触须翅翼牵引着其中恐惧石化的灵魂,引着他们漂浮向灵魂与梦境的边界。徐二宝本相的烟雾在梦境边缘撕扯开小小的口子,将那些香甜美味的灵魂接纳,又转动着无数的眼球编织起梦境的陷阱,令那些灵魂深深地坠入其中,他们会在梦中窥见那场掩埋数百年的古老谋杀案,与驱魔仪式后丑恶血腥的真相。
破损的圣母像出现在了徐饮棠面前。
徐饮棠的双眼无神血流不止,却在它出现的瞬间转身准确捕捉到了它的双眼所在,强烈坚定的注视令它凝固在与徐饮棠近在咫尺的瞬间,却再难靠近一分一毫。
小青第一时间举起直播中的手机对准圣母像,在心里对被迫遭受精神污染的无辜观众致以诚挚的歉意。
丝丝缕缕的雾气漂浮,黑暗中一尊尊肢体扭曲的人形雕像出现,包围住圣母像的所在,他们没有五官只有被头套遮住模糊轮廓的脸正对着圣母像,沉默地投以难以忽视的视线。
他们在“看着”,他们背后那尊高大狰狞的恶魔雕像也在“看着”,用那双山羊般长方形的野兽般的眼睛看着。
那些视线是如此的尖锐,如同刀砍斧凿破坏着坚硬的大理石,那些视线分明在窃窃私语着,透过美丽的慈悲的圣洁的圣母面容,看到了隐藏其下的污浊秘密。
圣母像的身上绽开了斑斑裂痕,粘稠恶心的液体从每一个缝隙流淌而出,洁白的大理石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碎裂剥落,露出里面丑陋的肮脏的难以用语言描述起亵渎污浊的“东西”。
静静隐匿许久的徐小乖骤然暴起,触须紧紧地纠缠住那里面粘稠滑溜如同无数眼球拼合出的怪物,触手上的口器毫不留情地撕咬吞噬。
卡玛佐兹的身影在半空中闪现,她的手中捧着一颗失去了双眼的人头,黑洞洞的眼眶冒出滚滚黑烟,融入黑夜混进空气,令怪物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痛苦与虚弱。
徐二宝将那场景一同编织在了镇民们的梦里,当那些灵魂在无穷无尽的梦魇之中惨叫挣扎时,欣然享用起可口甜美的痛苦与恐惧。
或许还夹杂着仇恨、愤怒、懊恼——人类那微妙复杂不可预测的激烈情绪,化为徐二宝舌尖上层次丰富回味无穷的盛宴。
它果然是妈妈最爱的崽。
徐二宝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不然为什么哥哥和徐三花那个臭弟弟要在外面做苦力,它却可以在这里悠闲地吃吃喝喝玩弄灵魂,那些闪现在梦境中试图与他争抢灵魂的圣母残像,徐二宝愉快地当做加餐笑纳。
——梦境可是它的主场,假装雕像背后偷袭这一招,对眼球无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视野的徐二宝可没用。
以及看在自己这次能这么轻松地抵挡敌人完成妈妈交代的任务的份上,徐二宝勉为其难给辛辛苦苦劳心劳力的崽崽辅导班的凯西猫老师加了一点印象分,觉得下次见面可以允许它摸一摸自己尾巴上可爱的小毛球。
当然,只准摸一下。
……
梦境之外。
圣母像的变化一点没有影响徐饮棠的注视,徐小乖和怪物的纠缠也只是让他更加集中地捕捉着那怪物的意识所在。
他深深知晓这么多注视“圣母像”的视线之中,自己眼中的血月才是令它难以动弹的主力,看起来他们彼此只是对峙着连皮肤碰触都未有过,却早已双眼之中厮杀过不知道多少轮。
徐饮棠的意识里响着系统刺耳的数值检定提示,理智起起落落带来大脑快要炸开的眩晕和疼痛,因为过负荷的运转,下腹处的纹路蠕动纠缠彰显出前所未有的存在感,滚烫亢奋如同交/配中的蛇窝,以至于腹腔内壁都能感受到血管跳动皮肤撕扯的异样,一股恶寒恐怖的气息钻进他的灵魂深处。
他从那黑红色的海洋之外抽离,他强烈地直觉着那并非全部。
他强迫自己注视整体,以人类最本质的贪欲去窥探黑红色之外更遥远的地方——
不知多久,或者短暂得只是一个呼吸之后,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恐惧到与爱意信仰无异的战栗疯狂,那些黑红色更深处的触须纠缠密密麻麻蠕动的不可被理解感知的气息。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闭上眼睛。
他看见了一闪而逝的,悬于无垠混乱虚空之海上的血色新月。
那月亮沉睡着,洒落下死亡与梦魇的月光。
【警告!警告!系统%¥%#*%¥@#!!!!】
【警——滴滴滴滴滴——!!!!】
何等的庞大……何等的美丽啊……
徐饮棠喉咙里发出破碎而狂喜的叹息。
恐惧催生出的爱意与信仰在更多更多扭曲的愉悦享受之下发酵变质,化为了窥探吞噬乃至渴望取而代之的贪婪。
……
我见。
我至。
我征服。
徐饮棠伸出了双手。
从沉睡的血月边缘,吞没下一缕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