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饮棠支开了崽崽们, 跟时月白探讨这笔计划外的收入应该谁来绑定又要如何处理的时候,被他们留在岸上待机的龙昊肩负起了一个更为重要的,重要到能左右他们这次副本能否顺利通关的任务。
——讨薪。
说好了从他们到交村的那一天就开始算工时, 哪怕现在看起来典礼取消了老板也被他们搞倒了,该给的工钱还是一分都不能少。
毕竟根据上一次兼职盗墓贼的经验, 兼职的佣金不到账,其他收入再多也不作数。
对于两个即将入账海底宝藏的家伙还如此计较自己的打工钱, 龙昊心里憋了很多槽不敢吐。
——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他对于这份工作的时薪能有多高毫无概念,满心以为就是个临时演员的普通兼职, 日入208都要超过他的心理预估了。
于是他一边跟着前面漂亮蝴蝶的指路往(据徐饮棠说)交村唯一幸存遗产继承人的方向走, 一边意识里跟自己的系统念叨了一大堆不敢说出口的吐槽。
而并不知道龙昊的心理阴影里已经有徐三花的圆茧在孵化的系统跟他同仇敌忾, 一人一统叽里呱啦一通疯狂吐槽, 稍稍安抚了龙昊被这几天各种噩梦般经历折磨得濒临崩溃的精神。
感觉到系统和过去几年一样陪在自己身边实在是让人安心的事情, 龙昊觉得自己碎得稀烂的三观拼回去了一点。他站在蝴蝶飞进去的屋子门口深呼吸再深呼吸,攥紧了手里徐饮棠借他的电锯,谨慎得仿佛即将踏入龙潭虎穴。
但实际上,屋子里只有握着菜刀吓得浑身发抖的少女阿珠,和她身后皮肤龟裂眼珠浑浊,已然气息奄奄的阿根婶。
“你……你别过来!”阿珠把菜刀对着龙昊, 又忍不住一直想回头确认阿根婶的情况, 脚步挪动着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却没办法藏住自己茫然恐惧的情绪。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突然之间自己熟悉的整个世界都变了,那些平时对她不怎么亲近但也不刻薄的姐姐婶婶们突然就中邪似的两眼发直, 接着在她面前变成了可怕的怪物。
唯一还保有些许神志的阿根婶——她的亲生母亲也面目全非, 用力抓紧她叫她藏进屋子里, 不论如何都不要出门。
阿珠甚至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那从小到大没说过一句话只会咿咿呀呀的母亲,竟然不是哑巴。
“阿珠,没事的……”阿根婶艰难地支撑起身体,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来的人是谁。她的声音嘶哑难听,甚至用“破锣嗓子”来形容都颇有不足。
龙昊也被她会说话这件事惊讶得手里的电锯都拿不稳,“你……你不是哑巴吗?”
阿根婶笑了笑,脸上如干涸龟裂的泥地般的沟沟壑壑里涌出发黑粘稠的血,龙昊发现她的双手像是畸形的勾爪,身体挪动时的姿势也很是奇异,像某种蠕动的软体动物一般。
虽然她还基本保留着人类的模样,身上却也充满了怪物才会有的元素,如同卡在半当中不伦不类的生物,反倒更显得悚然诡异,令人作呕。
龙昊被自己的发现吓得僵在那里不敢靠近,阿根婶嘶声道:“不用怕,我已经快死了……我们的主人已经死了,就算还有活着的傀儡,也活不过今天中午。”
她说得很含混也很缓慢,句子一长就说得很不清楚。龙昊谨慎地跟她们保持着安全距离,把电锯垂下到身边,扯出个不那么害怕的笑脸,“我不害怕,你、你慢慢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之前借住在你这里的两位叫我过来的,说要找继承村子遗产的人讨工钱……”
阿根婶一愣,又神情恍惚地喃喃低语:“是了,村里没被主人赐福过的就只有阿珠了,只有阿珠……阿珠能活下去……”
她脸上浮现出了似哭似笑,又似乎在庆幸的复杂神情。
村里各辈的女人基本是同一个年纪,因为她们都会在同一个时间——仙丹典礼上勾搭外面来的男人借种,确保新一代的孩子能够一起接受村长的“赐福”,同时被寄生吞噬,转化为“同类”。
对于年老体衰的村长而言,这也是更加省力的方法。
只是当年阿根婶选来借种的那个男人实在太讨人喜欢了,以至于迷得她昏了头与其私奔。作为这样背叛行为的惩罚,她的声音变成了现在这样,也再也没办法完全转化成怪物的模样。
她变成了卡在半当中,谁也不会接纳她的东西。
而在阿珠出生之后,村长打着村里的血脉不能外流的名头,强行把她们母女带回了交村。
阿珠被安排和这一批女人们生下的孩子一起接受村长的“赐福”,阿根婶的丈夫从此销声匿迹,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之后也再没有人见到过他。
阿根婶断续地把这些故事告诉阿珠,又细细地跟她交代起遗产继承的事情。
交村家大业大,针对各种特殊情况都做过合理合法的万全准备,比如现在这样灭村的情形下,阿珠确实就是交村所有遗产的法定继承人。
阿根婶其实颇为忌惮站在一边的龙昊,唯恐对方心怀歹意,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祈祷龙昊是个好人,以及自己说得多一点,能让阿珠得到更多活下去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