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灵魂散发出了恐惧的气息。
她“看到”了——所有的命运支流突然汇聚成了唯一确定的“未来”,毁灭将至的强烈恐惧如同明晃晃的道标,为猎食者指明了她的所在。
灿金色的兽瞳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庞大的身躯扩散到极限,如囚笼将整个世界封锁其中。
那如蜂蜜般甜美的金色里,翻涌起疯狂而快乐的残忍杀意,在女巫从未有过的、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恐惧尖叫声中,带着她——带
着这个早已无可救药的世界,一同扑进虚空之海尚未完全合拢的孔洞之中。
【你疯了吗——————!!!!!!】
【我们都会毁灭的!!!不是死掉!!!!会消失……会彻底消失的!!!!】
【不!!!!不——————!!!!!!】
整个世界在黑色恶兽的撕咬下垂死挣扎,明明已经被侵蚀得快要跟虚空之海同化,玩家救了多少遍都一心向着毁灭跑,却在毁灭之前回光返照般的,拼命想要爬出身后亵渎混乱的深渊。
【不可以哦。】
粘稠流淌的夜色纠缠住了它。
嗅闻着世界终末而来的邪神虎视眈眈。
恶兽撕碎了它的外壳,像小孩子砸烂玩具一样,发出快乐到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
它不可挽回地被虚空之海淹没。
【另外,只有你会消失。】
被虚空之海从自己污染到“时月白”这个存在的本质之前,早已扭曲到无可名状的怪物哼着愉快的小调,把自己炸了周围贪吃凑过来的邪神们一脸血。
他所代表的“零点五秒后”的世界线,随着他的死亡而彻底湮灭。但他所在的这条“零点五秒前”的世界线,时月白刚刚完成副本结算,在现实世界睁开眼睛。
灵魂深处无时不刻躁动着的杀戮欲望消失了。
凯西猫倒是没一起消失,但没有了那种分去他一半灵魂的割裂感,他们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更加符合“灵魂半身”的定义。
就是,如果他不幸在哪个副本里翻车了,只要他和凯西猫任意一个能苟住,他们就都不会死。
总结下来就是——他和另一个自己的“我有一个小想法”大半成功了。
魔女诅咒没有完全解除,但对他的影响已经压到了最低,残留下来的一点无伤大雅,当个检测器用的话,说不定到他死之前的哪一天,还能从徐饮棠那里得到“真爱之吻”的惊喜。
至于是女巫没死透,还是那个世界苟住了一丝生机,就找个机会联系莫夫莫夫帮忙打听一下好了,付出足够的祭品再加上莫夫莫夫的面子,应该能请动他背后那位“神明大人”。
毕竟莫夫莫夫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当初也是他自己找乐子好好地对人家无辜Boss照脸抡魅惑,结果一击即中一见钟情一秒上垒都是自作自受,达成了游戏里前无古人后估计也无来者的“邪神的新娘”成就。
啧啧啧。
啧啧啧啧。
啊?你说诺亚?
如果你也本体庞大位格过高,搞得跟自己的新娘百八十年才能通过投影见一面(时间不超过一分钟),你自然也不会介意你的新娘玩一玩小蚂蚁打发时间,何况那只蚂蚁对你的新娘毫无杂念,满脑子只有怎么梳毛理毛柔顺毛发,倘若你那毛绒绒千百倍的投影降临,立刻就会对你“移情别恋”。
……
当时月白挑选着哪些库存适合给莫夫莫夫当贿赂的时候,沉入虚空之海深处的世界残骸之上,生出了绒绒的细小触须。
不…不想消失……活下去……活活活活下去……
活活活活活……活下去……
仅有的执念吞噬着世界的残骸,遵循着生命诞生最基础的本能,将注意力投向周围更“具体”的存在。
吃……饿……
细小一团的触须,咬下了某只恶兽自爆残留下来的,鲜美的血肉。
触须改变着形态,笨拙地模仿出肉块的样子,很快肉块上又到处长满触须,像满是红色蛆虫的腐肉。
还不够……更多……要更多……
祂身上散发出了对虚空之海老住户们极不友好的气息——新生、成长、进化,偏又无比适应地将本源扎根于此
,令祂们既无法杀死祂,又被祂恶心得无从下口。
于是祂们有志一同地挑了个能触及到最远的世界,把这到处喊饿到处啃,弄得海水都臭烘烘的家伙踢了出去。
臭熊孩子可别回来了!
而那奇形怪状没个样子的一团,“啪叽”掉在了一具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上,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换了个地方,先吧唧吧唧把眼前的饭饭吃了个干净。
糖糖……徐饮棠……
糖要慢慢饮……这样一辈子就都是甜甜的了……
残存在尸体里的记忆反馈来祂听不懂的声音,那种饱含爱意的情绪,让祂难受得触须颤抖。
藏起来……
要藏起来……
祂懵懂地跟从着本源最深处存活的执念,给自己披上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熟悉的,模仿那具尸体形态的皮囊,发出像是尖叫,又像是啼哭的声音。
女人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她惊喜地抱起了地上的孩童,神情恍惚迷离地笑着。疯狂让她看不清怀里的孩子因为掌握不好拟态的模样,一时裸/露出肌肉血管,一时又白骨外露,触须在他身上到处乱爬,诡异的模样比恐怖片还恐怖片。
“糖糖……妈妈的乖糖糖……”
……
“啊。”徐饮棠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甜甜紧张地看着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徐饮棠摇摇头,露出个有些微妙的笑容,“我只是突然知道,今天好像是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