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对许仲平格外严苛。

徐饮棠扭头瞥了眼身后，听着老师尖利的骂声否定了自己关于“学校里老师也要有老师样子”的猜测，至少老师在许仲平面前没有一点老师的样子，从外貌到能力再到品格全方位的否定贬低，放在医院里都算得上口才了得的人才了。

许仲平站在那里，却像个炸掉的气球，在地上碎得破烂一滩的样子。

“老师。”时月白再次开口，加重了语气，“您该继续上课了。”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徐二宝先是小小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跟男小三打配合，“大家都是来学习的，不要浪费时间呀。”

妈妈正对上课有兴趣玩得开心呢，我徐二宝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人类的伪装之下，徐二宝的眼睛凶光闪烁。

就算别人（比如某男小三）看不出来——虽然它知道男小三眼睛又尖又贼肯定已经看出来了——徐二宝也一眼就看清楚了这一屋子好同学好老师的真面目，说白了跟医院里的小点心们分别不大，几口就能吃干净的东西。

老师正准备对着这几个敢顶嘴的学生发火，突然又像是冥冥中觉察到了危险，改口道：“哼！没有下次！”

许仲平庆幸地呼气，哪怕紧接着听到被罚站一整节课的噩耗，都没影响他逃出生天的喜悦。

还以为要被骂到下课……他小心地抬眼瞧着前面也被罚站的新同学，又转动眼珠去看刚才打断了老师说话却没被骂的时月白和徐二宝，如同兔子从洞里探出脑袋，观察靠近的动物有多少威胁。

片刻后，他像是安心下来，低垂下眼睛盯着课本，不再有任何动作。

马上就快下课了，最后这一会的安静时光，他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老师上课，学生听讲，老师有老师的样子，学生也有学生的样子。

多好的学校啊。

为什么下课铃一响，就会变成满是吵闹又愚蠢的恶鬼，像地狱一样的地方呢。

“叮铃铃铃——”

老师一秒也不拖堂地离开了教室，学生发出了解放般的欢呼，不等下课铃声停下，就有男生迫不及待地冲到他桌前，兜头撒下一大团白花花的擤鼻涕纸。

又脏又恶心，所有人却都发出了笑声。

刺耳的哄笑夹杂着嘲讽，伴随着倏然热闹起来的气氛，恐惧也变得愈发浓烈。

徐饮棠看着许仲平桌子上堆起来的“垃圾山”，询问坐在自己前面的学生，“你们是在……欺负他？”

原谅他很难界定这样行为算是什么情况，的确按照他补习到的知识来说，这个应该归属在校园霸凌的定义里，但这些学生的存在状态给他的感觉跟医院里的病人很像，按照他在医院长大的经验来看，要说这样没流血没骨折连手指头都没碰许仲平一根的行为说是“欺负”的话……

徐饮棠觉得不光自己不肯认，医院里那个曾经被邻居差点掐死的许仲平更不肯认。

他前面嘴角快拉扯到耳根的同学笑得喘不上气似的，断断续续回答他的疑问：“没有哈哈……没有，我们是……哈哈哈，是在跟他玩……哈哈哈哈哈……”

那个学生一边大笑着这么说道，一边抓着一个纸团，往许仲平的方向砸。

许仲平被他打中了脑袋，他周围的同学便鼓着掌欢呼，像在庆祝进球。

徐饮棠懂了。

他看着正在团第二个纸团的同学，发出了玩耍申请，“那，我可以跟你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