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等狡诈恶徒,不绳之以法我大明威严何在?请陛下给老奴三天时间,到时一定把杀害冯大人的凶手找出来。”魏忠贤果断出击。
许显纯等一众阉党人士也纷纷发言,“臣等附议!杀害朝廷命官,断不能轻饶。恳请陛下彻查到底!”
崔景荣面色不虞,虽然知道这是阉党拖延时间的诡计,但也想不出任何阻止的理由与办法。
大义在此,根本没有理由去阻止。
天启有些纠结,“此獠必然要彻查,但杨爱卿该...”
作为一个念旧并且重感情的人,杨涟为他所付出的他都记在心里,但又担心被蒙骗,同时魏忠贤的分量要更重一些,两人明显不和,他也不想逆了魏忠贤的意。
“但凭陛下做主。”杨涟答道。
魏忠贤也跟着出声,“苦主遇刺,杨大人是忠是奸也无法分晓。按理来说让他待在诏狱是最佳选择,但人言可畏,老奴怕杨大人再待下去我就成了天下头号大奸臣。依我看,不妨先让杨大人归家,命锦衣卫严加看管,一是保护杨大人安全,二是免得他逃窜。”
“好,就依大伴所言。”天启连连拍手,颇为赞同,“两全其美。”
东林党众人对这个结局自然不满意,可他们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案,而且天启已经下了定论,总不能当面和皇上对着干吧。
能从诏狱出来已经算是一种胜利,其余的慢慢计量也不迟,妄想一步登天有些过于想当然了。
“既然这样,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滕瑞麒冷眼旁观,心道想结束怕是早了一些,现在该轮到杨涟的回合了
果不其然,一支沉默的杨涟突然开口疾呼,“陛下,臣有事要奏!请容臣一言!”
已经向外走去的天启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这位自己曾经无比倚重的大臣,“爱卿但说无妨。”
魏忠贤心中隐隐有些慌乱,对杨涟产生一种莫名的惧怕,似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对自己产生很大的威胁。
此时的他,已经有些后悔为什么托大没有阻止天启参加三司会审了。
“陛下,魏忠贤动摇国本,臣,请诛!”
一语,石破天惊。
衙门瞬间静下来,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全都为杨涟的大胆与无畏所震惊。
之前的他的确弹劾过魏忠贤,但那只是写奏章,并不曾当着皇帝的面呵斥,而且上来就是动摇国本、请诛这么狠的话。
什么是国本?
家天下,唯有皇上才能被称之为国本。
动摇国本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天启的脸色由晴转阴,原本的和煦消失不见,他冷冰冰道,“杨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万事三思而后行,切勿自误。”
这话已经是极重了,基本上算是警告与威胁。
你他么的不要乱说话,不然小心老子剐了你。
魏忠贤连忙跪伏到天启面前,抱着他的大腿痛哭起来,“老奴...老奴冤枉啊。我日夜操劳,只想为陛下您分担些压力,怎么担得起动摇国本的重责,请陛下为老奴做主。”
天启伸手拍拍魏忠贤肩膀,目不转睛看着杨涟,如果没有一个切实可靠的回答,那杨涟今日必死,谁来都救不了他。
杨涟安稳如泰山,丝毫不慌,“陛下,臣记得年前皇后娘娘怀了龙子,也是嫡长子,名为朱慈燃。不出意外,他将会是太子殿下,但,最后生下来却是一胎死胎。据臣所知,此事正是魏忠贤暗中指示陷害,由陛下乳母客氏派人动手。”
如果天启五年年末有人评论最佳开团奖,那这个奖项肯定非杨涟莫属,除了他,没人敢拿。
一句话,直接将隐藏在后宫中的密事拎到台面上光明正大地讲,还将天启的面子按在地上来回摩擦。
你乳母伙同你的大伴暗害了你儿子,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如果知道,那为什么不处理魏忠贤,如果不知道,那你这个皇帝当的也太窝囊了,后宫都快成别人的地盘了。
天启,此时被架在火上烤了。
滕瑞麒默默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杨涟,玩政治的不仅心脏,还够狠。
大庭广众之下将太子死胎之事捅出来,不论天启如何处理,他与魏忠贤之间的关系必然有一层裂缝,难以弥补。
对于一个完全依靠皇帝信任做事的太监而言,这是致命的打击。
同时,也借由此事牵引魏忠贤的注意力,令他没有办法全力打击杨涟以此获得脱身的机会。
好好学好好看,以后想要在大明踏上权力巅峰,这些都是必备的。
暗暗告诫自己一声,滕瑞麒将注意力移回到天启身上,想看看他如何应对。
不曾想,天启没有开口,张嫣反倒是忍不住了,只见她跪在地上,声音略带抽泣。
“陛下,妾身请您彻查此事。无论如何,也要查清楚。慈燃,他不应该就这么没了的。”
皇后亲自下场,天启哪怕想糊弄过去都不可能。
杨涟附和道,“陛下,事关国本,请诛魏阉。”
东林党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也跟着喊道,“请诛魏阉。”
魏忠贤被吓得不行,面色苍白,身如筛糠,趴到天启脚下高呼,“老奴冤枉啊,那是皇太子,是陛下您的血肉,哪怕是死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陛下,您对老奴恩重如山,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就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也不可能这么做。”
“陛下,您难道还不信我吗?”
天启沉默了。
一直以来,他虽然对太子之死略有耳闻,但正是因为难以处理,所以才搁置下来,当做没有发生,反正每朝每代都得有一个死于胎腹的皇子,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就当和之前一样多好。
可偏偏现在杨涟捅出来了,不处理都不行。
如果最后查出来的结果不是魏忠贤所为,他与张嫣最后一点夫妻情分也要消失殆尽,如果最后查出来的确是魏忠贤与客氏,扪心自问,下得去手吗?
客氏于他而言不仅是乳母半个母亲,更是最爱的女人。
而没了魏忠贤谁费尽心思给他琢磨好玩的帮他管理朝廷,事事自己动手处理岂不是要累死他。
天启沉默杨涟等人可不沉默,一声又一声“请诛魏阉”的呼喊响彻苍穹,连外面值守的衙役都忍不住东张西望,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可以让权倾朝野的九千岁被全员声讨。
“此事到底是不是大伴所为尚不清楚,待查明之后再行定论也不迟。”天启见实在逃不过去,只好弱弱解释道。
政治斗争可没没有占了便宜就跑的说法,唯有穷追猛打,杨涟得势不饶人,“陛下,请允许臣带头搜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