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沈之下车,向着别墅而去。
陈寄云跟着看去,蔺沈之的背影很快在雨水下朦胧模糊。
看着蔺沈之进了别墅大门,陈寄云这才回头看向副驾驶上又已经响起的手机,他拿了手机把电话挂断,然后熟练的把号码拉进黑名单。
自从他们大吵了一架闹翻后,他就经常会接到一些陌生号码的电话,他把每一个号码都拉入了黑名单,久而久之对面也就不再给他打电话。
他眼不见心不烦,也乐得轻松。
以前是这样,现在,看着黑名单里那一大串号码里最熟悉的那个,他只觉心底更多了几分复杂和烦躁。
想想,他把那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闪电划过天空,不带雷响。
再想想,他又把号码拉了回去。
陈寄云看向车窗外别墅的方向。
蔺沈之进门后把雨伞放在门边,换了鞋。
他没开灯,站在玄关处看了好一会后,这才走进客厅。
雨幕下没有开灯空无一物的别墅显得相当冷清,和他印象中那个有蔚然的家不同。
这栋别墅他毕业之后没多久就买下来,他从他爸曾经住过的那栋别墅里搬了出来,很少再回去。
因为只要回去,只要看着那别墅,他就总忍不住地想起曾经有一个人在那栋别墅里等另一个人等了几十年。
他和陈寄云不同,他并不怨恨,他从小懂事。
他从不让他爸担心,他品学兼优,他大学没毕业就开始接触蔺氏集团,大学毕业之后更是直接就接手了蔺氏集团。他有手段,集团里那些老古董甚至都没能在他面前闹起来就安静。
他做这些本是想让他爸轻松些,他爸身体一直不好,积忧成疾。
但他接手蔺氏集团没多久,他爸就走了。
事后他有时候都会想,是不是因为他抢走了蔺氏集团所以他爸才走掉,因为对他爸来说,蔺氏集团大概是他那几十年里唯一能转移注意力的存在。
不过这些他已经无法得到答案。
蔺沈之深呼吸,平复心情。
他退去外套,向着楼上走去。
他先是去了一趟书房,把自己的电脑收好,然后拿着它进了卧室。
他没有开灯,把电脑放下后在床上躺下,他嗅了嗅蔚然睡过的位置,那里还带着蔚然的气息。
躺了会,他就着窗外微弱的光亮走向一侧的衣帽间。
衣柜打开,看见衣柜里面的情况,他手上的动作不由顿了顿,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嘴角也轻轻勾起。
蔚然这人性格随和,这份随和也带到了生活里,他不喜欢叠衣服,洗干净的衣服总是随意叠叠就放进衣柜,需要挂着的衣服也喜欢到处乱挂。
诺大一个衣柜,他们明明都分好了各自的范围,他却总能隔三差五的在自己的那半边位置里面发现蔚然的衣服。
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因为性格的缘故从小所有东西都会收拾得特别整齐干净,整齐干净得没有一丝生气,就像个冰冷生硬的展柜。
但有了蔚然之后,他那半边衣柜里似乎都变得有了生气。
他才三天不回家,他那半边衣柜里就多出了好几件蔚然的衣服。
蔚然不喜欢西装,更喜欢穿宽松的休闲装,那些蓬松的休闲装挤在他一堆西装里把他整洁平整的西装都挤到边边角。
衣柜一打开,他都从自己的西装上看出几分委屈巴巴。
他拿了蔚然的衣服理理,把它们放回蔚然自己的位置,末了,还不忘戳戳它们替自己的西装报仇。
做完这些,蔺沈之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收拾衣服上,他没有去拿西装,而是选择了一些更加休闲舒适柔软的居家衣服。
手术之后他需要在床上躺几天。
想到这,蔺沈之原本柔和几分的眉眼再次皱起,喉间是一阵淡淡苦涩。
他停下动作,走到一旁的穿衣镜前。
一整面墙壁的穿衣镜把他整个人都收入其中,让他清楚看见自己脸上的虫纹手上的虫化,也把他的狼狈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脱掉自己上身的衣服,露出衣服下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身体。
他手上的虫化已经从手背一路蔓延至胳膊,黑色的虫纹如同蔓延的玫瑰□□,诡异而美丽。
蔺沈之看向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平坦,如今微微隆起,那里有了蔚然的孩子。
蔺沈之右手附上肚子,轻轻抚摸。
他突然想到他爸,怀着孕的他回到家发现家里空空荡荡时,是不是也曾后悔过没有在发现怀孕后立刻打掉他?
那之后独自等待的几十年里,他是不是无数次后悔过?
这是蔺沈之之前从未想过的。
蔺沈之努力不让自己去想,思绪却根本不受控制。
他察觉时,一股不受控制的酸楚感已经弥漫全身,隐藏在他后背皮肤之下的骨翼擅自就在黑暗当中舒展开。
未能完全伸展开,带着锋利骨架暗红轻薄整个衣帽间都无法容纳下的巨大骨翼,有着明显骨节感的手脚,蓝绿如宝石的眼,额头上方细长的触角……
怪异、神秘,完全虫化的他就如同一只巨大的变异的蝴蝶,带着诡异而触目惊心的美感。
他虫化的模样并不丑,即使是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但却让他像“虫”。
蔺沈之深呼吸,看向镜子,要平复心情收起虫化。
视线看去,他却在镜子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黑暗中,他背后衣帽间正对面的厕所门口,蔚然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