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若是于景渡醒着,他说不定会有险中求胜的法子。
可于景渡昏迷着,江继岩哪里敢在这样的节骨眼自作主张?
此事坏就坏在,谁也没料到太子卖了这样一步棋在私兵营里。
显然,对方早就料到了这一天,连退路都给自己找好了。
“其实我……”容灼欲言又止。
他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这法子有些冒险,还会把他彻底搅进去。
但他转念一想,连江继岩和黎锋都想不出办法,他这主意多半是异想天开。
更重要的是,他如今都还没见过宴王,对方只怕未必能看上他……
没过几日,豫州的钦差便也回来了。
江继岩依着从前的计划去策反了人,顺利将太子安插在户部的几个爪牙,以及豫州那边和太子勾结的人都供了出来。
只可惜太子做事一如既往的干净,人虽然损失了好几个,却没沾染分毫是非。
所有牵扯进案子的人,竟是无一人出来攀咬太子。
“幸好,此番也算是有惊无险了。”当日下朝后,太子门客庆幸道。
“原本不该搭进去
这么多人的,如今户部的钉子被拔了个干净,往后再想安插就没那么容易了。”太子道:“孤没想到他竟会策反咱们的人,倒是我小瞧了他,半死不活地吊着一口气都能跟我斗。”
“虽然损失了人有些遗憾,但此番豫州那边的事情,还是多亏了太子殿下棋高一着。”门客道:“否则若是私兵营的事情捅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未必没察觉到私兵营,或许只是没有有力的证据罢了。”太子道:“一旦他找到证据,定然会第一时间将我置于死地。”
“真到了那一日,再攀咬他便是,谁让他们边军的人经不住诱惑,这么轻易就背叛了他呢?”门门客道,“到时候私兵营里有他的人,看陛下是怀疑他还是怀疑太子殿下。”
太子冷笑一声,心中稍稍有些快意。
“殿下,容家和段家的人回京城了。”有探子来报。
太子面色一变,“这么着急回来?”
“或许是惦记容庆淮出事,赶回来看看吧。”门客到啊。
“孤派出去的刺客可是一直没有回来啊。”太子道。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记,真被抓了也没人能证明是咱们的人。”门客道:“况且容小公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回来了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要不要处理掉?”探子问。
“怎么处理?灭门?”太子怒极反笑,“你是生怕父皇不怀疑孤吗?如今于景渡昏迷不醒,容家要是出了事,还能有谁被怀疑?”
也正是料定了太子会顾忌,于景渡才提前吩咐了江继岩,一旦事成就让容灼他们顺势回来。
离开京城太久,容灼和段峥都被憋得够呛。
尤其是段峥,当日便带着容灼,约了宋明安那帮纨绔去了酒楼。
众人许久不见,见了面自然还是先聊八卦。
席间,只有容灼心不在焉的,因为他在担心青石的身体。
算着日子,青石昏迷了得有小半月了。
从前在庄子里容灼不敢胡乱来,但如今回了京城,他便有些蠢蠢欲动。
他甚至想着,要是能让江继岩带着自己去看看青石就好了。
若是怕人起疑,他甚至可以易容。
“除了朝廷的事情,就没别的吗?”段峥打断众人道。
“有宫里的你听不听?”宋明安道。
段峥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太子和宴王的事情……”宋明安神神秘秘道:“你们刚回京城不知道,半月前太子冠礼,宴王不知为何突然病重了,太子的冠礼他都没去参加。”
容灼闻言一怔,顿时收回了心神看向宋明安,“宴王病重?”
“是啊,险些连命都没了。”宋明安道:“听说那天晚上陛下大发雷霆,责罚了皇后。”
容灼拧了拧眉,心道这个宴王怎么也病了?
而且还那么重……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为什么要责罚皇后?”段峥不解道。
“那就不知道了,只听说陛下当着好多宫人的面,让皇后娘娘在外头候着思过。你们想想那可是大雪天的,她定然是又累又觉得丢人。”宋明安道。
“宴王得了什么病知道吗?”容灼问道。
“说是在战场上留下的旧疾,动不动就咳血什么的,还不能轻易动气。”宋明安道:“这不都昏迷了半个月了,人还没醒呢!”
容灼这回面色彻底变了。
旧疾、咳血、不能轻易动怒、昏迷了半个月……
所以这位宴王殿下和青石得了一样的病?
这旧疾难道还会传染?
容灼心中似乎千百个念头拼命往外涌,一时之间几乎
听不清宋明安再说什么。
“而且陛下不止责罚了皇后,好像还让太子去佛堂给宴王殿下祈福三日。”宋明安道:“那可是太子殿下啊,让他去佛方念经三天,想想就够难受的。”
段峥丝毫没注意到容灼的异样,兴致勃勃追问道:“为何让太子去给他祈福?”
“这就不知道了,我也不在场。”宋明安道:“但是你想想,陛下头天晚上刚责罚了皇后,第二天就罚太子去佛堂抄经祈福,是不是多少有点小问题?”
要知道,一国储君受到这样的责罚,看着虽然不重,但势必会在朝堂引起猜测。
皇帝若非是气急了,又怎会轻易去责罚整个宫里除了他之外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呢?
所以宋明安觉得,这里头定然是有问题。
“有没有可能宴王的病是皇后下了毒,陛下这才动了怒。而太子知道此事后,想来求情,陛下反倒更生气了,就把人罚了?”段峥推断道。
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另一个纨绔道:“下毒肯定不行,太容易露馅,而且宴王是旧疾,不是中毒。”
“这倒也是……”段峥毫无立场又被他说动了。
“想什么呢?”宋明安伸手在容灼发怔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没什么。”容灼心不在焉地道。
他并非是想扫了众人的兴,而是因为此事越想越蹊跷。
青石怎么可能会和宴王殿下得了一样的病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两人得了同样的病,还是同时发病,那这么大的事情,于景渡此前没必要瞒着他啊。于景渡明知道容灼担心他,若是将此事告诉他,不是正好能安抚容灼吗?
毕竟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有人一起做总会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于景渡朝他说过那么多宴王的事情,为何一句对方的病都没提?
容灼想来想去,最终心中慢慢冒出了一个十分离谱的念头……
他不禁想起了许久前与宴王的匆匆一面。
当时他和这帮纨绔在茶楼等着一睹宴王风采,等来的却是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
容灼一想到那个黑色面具,便也跟着想起了青石那个白色面具。
一黑一白两个面具之下的那张脸,不知不觉慢慢重合到了一起……
容灼很快又想起了第一次和青石泡温泉时的场景。
当时于景渡死活不愿脱衣服,后来在容灼的坚持下,才勉强露出了那一身伤。
因为当时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所以容灼只能将那些伤误会成了是寻欢楼的客人留下的,还对那帮人好生谴责了一番。
如今想来,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倒更像是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还有那日青石教他摔马时说的话:
“人只要骑马,难免有摔马的时候,意外总是会在你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你要想保证自己的安全,不是让自己一辈子不摔下马,而是要学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用最安全的方式摔下来。”
当时他不觉得青石这话又什么不妥,如今想来就意识到问题了,因为那话里的危机感太强了,很像是一个历经风险后的人,在为另一个即将深陷危险的人筹谋。
更何况,青石不仅教他骑马,还教他射箭……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给人当先生,他们教不会你很正常。”
这话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再细想,真是破绽百出。
连护卫们都教不会他的事情,为何青石那么轻易就能教会?
这难道不是说明青石比护卫更厉害吗?
容灼之所以一直以来都对于景渡没有怀疑,是因为他在花姐和江继岩那里得到了十分肯定的答复。为此,他甚至在每
次察觉破绽时,都会主动为于景渡找补。
可一旦他对青石的身份产生了质疑,这一切曾被他强行合理化的不合理,便纷纷冒出了头,各个都在昭示着——青石的身份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