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桓:“……”
卫景桓:“那你去是不去?”
“当然去。”霍聿怀斩钉截铁地道,随即又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换了个话题,“这些年来商州是不是一直都在优待商队?我听说连关税都比其余州郡低了不少。”
“是啊,戍边的赵老将军体恤百姓,他的夫人孝烈郡主也慈爱宽和,还为了此事特意上表朝廷,这才有了现在这样的优容……”
卫景桓向往道:“我的族叔和族兄能在赵将军的旗下效力,实在是
很幸运,有赵将军这样的忠臣良将在,我们终有一日能收复失地!”
圆月如银盘,高高地悬挂在天穹之中,林姨抬起头,望着这抹冬日里极难得的清晖,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月满则亏,再皎洁、再美丽的月亮,也迟早要陷入阴云当中,被天狗吃得支离破碎……
南人的新年来临了,但这份热闹是无法从南方传到草原的,靼人与南人历法不同,庆祝的节日也截然不同,更何况此时的草原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远不到春暖花开,又有什么可庆祝的呢?
但林姨还是找到了凑活的办法,她用干酪、酥油和炒米弄出了一道改头换面的炸年糕,又在酥酪上淋了一层蜜糖,整得色香味俱全——这样一道小点,在冬日的草原上就是最奢侈昂贵的享受。
缪宣一尝到这久违的浓郁和甜蜜,顿时就被打动了,与缪宣共感的小系统也发出了满足的喟叹,一人一狐同样流露出幸福的神情。
甜蜜是刻在所有人本能中的渴望,糖在草原上又是如此稀少,尤其是在商队绝迹的寒冬,这一切就更加难得,在此之前缪宣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喜欢甜食的人,可见环境改变人,这个世界重燃了他对蜜糖和果蔬的喜爱……
当然此刻缪宣尚且不知道,在他未来注定要去的某个世界里,他几乎连肉都吃不上,每天在冰海中捞变异小球藻果腹,为了点带甜味的地莓天天追走冰,可谓饥寒交迫——所以说这有肉吃的日子,还是得珍惜啊。
寒冬的草原是最无聊的,但偏偏又极其危险,但缪宣到底是遵守了他的诺言,拉着三个大侄子进了几趟山林,成功地掏出了一只冬眠的熊。
这位大吨位的倒霉蛋最后被带回了人类的营地,紧接着又被端上了餐桌,获得了所有食客的一致好评……
就在缪宣决定再探一探深山时,幽影又折腾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在某个正午,它踢断了一位小奴隶的肋骨。
“伤到人了?”缪宣有些诧异,“我不是禁止外人靠近幽影吗,这是怎么回事?”
幽影桀骜不驯且性格暴躁古怪,只有缪宣才能在双方都不受伤的情况下制服它,而且这匹黑马也实在是骄傲又聪明,从来不会主动靠近人类,在撩小母马之外的自由时间里,它总是独来独往。
因为这些原因,缪宣选择了半放养,可就算是他刚抓到幽影时都没有出现什么伤人事件,现在怎么又有了?
“因为那个小奴隶私底下偷偷靠近幽影,他竟然想驯服它,不知天高地厚!”林姨冷笑了一声,“是我管教无力,竟然养出了这些人的贼胆,小殿下,我已经安排了鞭刑,您看接下来怎么处置?”
这里的处置可不是什么温柔的词汇,值得就是奴隶的生死了,但犯了大错的奴隶能有什么好结局呢?尤其是那些冒犯了贵族出身主人的侍从,比如说阿拉坦的断臂乳母琪琪格——她只是遭受了贺敦的迁怒,就差一点丢了性命。
“带我去看看他吧。”缪宣很快做出了决定,他对林姨道,“这孩子的行为有些奇怪,也许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缪宣对这个犯了错的奴隶并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只记得他大约只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身高差一点就要卡到车轮的边界,但一个普通人是不会有胆子去驯服幽影、而且只是被踢断了肋骨。
假如幽影真正发怒,它能轻易地把一个人类孩童踏成肉泥。
受完刑罚的男孩被扔在马圈的角落里,虽然没让他躺在雪地中,但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一个漏风的毡帐角落就足够夺走他的半条性命。
果真和缪宣所预料的一样,这个小奴隶的血条下出现了一段短短的蓝条,看来是半途觉醒了天恩,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往往会在孩童遭受巨大变故时发生,也许正是这
份力量给了这个孩子莽撞的胆子。
有天恩的人,自然就不适合再作为附庸了,而缪宣也不愿意他的养老日子团里出现这样不合群的成员,他并不关心这个小孩是为了什么这样做,他只希望他的毡帐能保持着内部的祥和与太平。
既然决定了要把人送走,缪宣便不想再管,只转头对林姨道:“既然是与驯兽有关的能力,那就直接送给朝鲁,事情的经过还是要和巴日说一声。”
有什么事情就让挈绿连的大管家头疼去,反正巴日十分靠谱,总会给出一个解决方案,正好他这边也用不到人,最好以后都别给他分奴隶了。
林姨低声应诺,这件事情在缪宣看来就是一件再小不过的插曲,也就在他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草堆里的男孩竟挣扎着爬起来:“我不走,既然我,我是你的奴隶。”
缪宣还没说什么,林姨已经一个眼刀狠戾地甩下去:“一个犯了错的奴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我知道你是谁!”这个男孩全当没听到,只一脸苦大愁深的模样,“你是霍埃兰勒,虽然你是我的主人,但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缪宣:?
“我的父亲是哈丹巴塔尔,我的兄长是阿都沁夫!”男孩的声音嘶哑,双眼赤红,肮脏到看不清眉目的脸上挂着结冰的鼻涕和眼泪,“我的兄长技不如人,死在你的手中!我的父亲带着残部来投降,又被你的兄长杀死——我一定要打败你,堂堂正正地杀死你!”
缪宣:……
哦,原来是那两个人啊,一个是带着土剌残部来投降,被达日嘎赤斩首的土剌高层;一个是掳走阿拉坦和格日勒图,最后被他杀死的骑士;确实都不是寻常人,但不提及履历的话他还的真记不起名字……
但这种事情原来是可以说的吗?这孩子就这样坦白了,都不怕面前这仇人反手送他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缪宣瞅了瞅小地图上代表男孩的小绿点,有些茫然地想,也许他确实不太理解草原文化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