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裴渊道,“比如?”。
“比如阿兄。”晚云道,“阿兄就是完人。”
裴渊愣了愣,看着她。
却见晚云的神色无比真诚,双眸映着夕阳的余晖,闪闪发光。
他忍俊不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起来。
晚云皱眉:“我是认真的。”
“那是因为你并不真正了解我。”裴渊语气平缓,双眸深深,“云儿,我并非你想的那样好。”
晚云怔了怔。
“才不会。”她执拗地说,“阿兄是天下最好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睁着眼睛瞪着他,仿佛连他自己也不能质疑。
说罢,她扯着裴渊的袖子,神色认真:“阿兄,我学到了许多本事,你有什么心事,都可告诉我,让我来帮你。你那头疼之症,我也一定会帮你治好,不让你再受苦。”
裴渊看着她,目光定了定,少顷,唇边泛起温和的笑意。
晚云怕他不信,又敷衍自己,忙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裴渊打断道,抬手摸摸她的头,“我不曾怀疑过。”
那只手触在头顶,总能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晚云如同一只得了安抚的猫,瞬间平静下来。
她望着他,心满意足。
裴渊望望远处,道:“天快要黑了,再随我到那边看看。”
关城上有回字形瓮城,城门只一扇大门供进出。无商客来往时,城门紧闭。
关城之外,是一望无际的荒野,白茫茫的一篇,和关内相比,景致无太大区别,却不知为何,有一种萧索和无处安放的孤寂感。
仿佛隔着一道墙,这边是故里,那边是他乡。
裴渊指着远方,告诉她关城的西南方是羊水海子,而闪着银光的玉带是疏勒河。西来的客商看见了疏勒河,就知道即将步入中原。而西出的旅人过了疏勒河,就知道即将远离故乡。
晚云道:“那西边是什么地方?还有城池么?”
“此去两千里高昌城。前朝时曾是车师国王庭,自戎人西迁,逐渐沦为戎人据所。戎王有时会住在高昌,将高昌当作国都。”
“听闻戎人残暴,车师国的人岂不可怜?”
“车师国水土肥美,本是富庶之地,但国君昏庸无能,才使国力积弱。国难时亦是改朝换代时。若车师人团结一心,又有良人引路,自闯出一番天地也未知。”
他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目光坚毅而深远,与八年前的少年全然不同。她记得那时的裴渊,虽比她年长,却带着一股青涩之气,时而忧郁、迷惘和孤独。
“阿兄这些年过得好么?”晚云忽而道。
裴渊大约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愣了愣。
“甚好。”他说,“你呢?”
晚云望着他微笑的脸,只觉自己像在做梦。
她有多久没见过他笑了?即便在以前,他也很少笑。少到能掰着手指头数出来。她眯起双眼,笑道:“我也很好。”
犹豫片刻,她似鼓起勇气,又道:“阿兄,当年你那师父……我是说你舅父,他后来还去找过你么?”
提到岳浩然,裴渊唇边的笑意微微凝住。
“我三年前曾见过他一次。”沉默片刻,只听他淡淡道,“在他离世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