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看向晚云,继续道:“这所谓二主事,是师父为了历练你,特地为你设下的。若要作比,你就好比我当年才跟着师父做事时。再说白点,不过是个打杂的。既然是打杂的,自然不可事事都告诉你,你别事事计较,事事都要管。例如此时,总堂的主事在养病时,你就不好与他说正事,省得让他心烦。”
晚云嗤之以鼻。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讲这么多道理,连损带贬的,不过是让她闭嘴。
“故而师兄当年打杂之时,师父议事也总是不带着师兄?”
“自是如此。”王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道,却挑开话头,“这瓜好吃,何处买的?”
说到这瓜,晚云来了精神。
“阿兄送来的。”她说,“说是河西道进贡的贡品,他扣下来几个,让我们尝尝鲜。”
她一边说着,嘴上一边说个不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得意劲。
王阳在心里翻个白眼。
“师兄若是喜欢,等伤好全了,我再问阿兄要。”她说着,变得大方起来,竟主动用签子叉了一块给王阳。
“饱了。”王阳又重新执起书。
晚云怔了怔:“才吃了一块,怎就饱了?师兄赶紧吃,这里买不到的。”
王阳淡淡道:“我在养伤,不可吃生冷寒凉之物。”
晚云:“……”
“听闻你前几日入宫面圣了?”王阳接着问道,“怎不曾与我说?”
“你前几日病恹恹的,说了也伤神。”晚云道,“是师叔告诉你的?圣上说本来也要召见师兄,只是师兄那时还起不来,便作罢了。师兄是不知道那太极殿有多大,柱子都有二人合抱那么粗,殿内空旷得凉飕飕的,也不知圣上觉不觉得冷清。”
“谁稀罕去那地方?”王阳头也不抬地说,“你见过圣上了,觉得他如何?”
晚云想了想,道:“一开始教人害怕,不过后来说多了,便觉得他不过也是个人,有喜怒哀乐,爱听些家长里短。他问我的家世,还问了许多关于我父亲的事。他还说,我父亲必定是个博学的人。后来想想,我觉得甚是奇怪,圣上怎么对我父亲这般感兴趣。若不是我知道父亲只是教书先生,几乎要怀疑圣上认识他了。”
王阳哂然。
他知道常仲远和皇帝的过往,晚云这话,已然是说中了。
“除了这些旧事,他还问了什么?”王阳道,“你觉得圣上为人如何?”
“也就问问些许旧事。”晚云道,“为人么……我和圣上说话也不过片刻,说不上什么为人,不过圣上并不似他们说的那样喜怒无常,难以接近。”
王阳瞥她一眼:“他们是谁?”
“自是阿兄和二殿下。”晚云道,“他们都曾与我说过些许圣上的事。”
说罢,她脸上露出好奇之色,道:“师兄,你说,这宫里的人莫非都比寻常人更有本领?我看着圣上,总觉得他跟阿兄和二殿下说的不一样。他那般和气,可想想他做出的许多无情之事,便觉得难以理喻。”
“他是皇帝,怎可以常人之心揣度?”王阳淡淡地说,“他能够坐到那宝座之上,自有其手段,和善是他,凶残是他,喜怒无常方可驭下。故而他虽然和气待你,你若因此对他心存幻想,就好比羊入虎口,凶险至极。”
晚云有些不快:“师兄说我是只肉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