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威念叨:“住院没住够,新的一年还得再续前缘。”
“没关系。”方饮说,“再续就再续,续完我还吃。”
出院了快要有半年,好了伤疤忘了痛,他开始皮痒了。年威冲他翻了个白眼,清楚说不过也管不了这个小混蛋,拉倒。
即将过年,方饮没再一天天跑到陆青折那边去,安静地缩在家里,力争在方母面前树立良好形象。
公司放了春节假,方母难得在家休息。她和许多中年人一样,戴着副老花眼镜在手机上看养生微信稿,时不时还分享给方饮。
方饮看到这类文章时,不禁对里面的图片咽了一口口水,每天大概要咽几十下。
某天下午,纪映一家来做客,走时捎走了方饮。纪映原本是想着给方饮行个方便,让人去谈恋爱,不料方饮拐着他去吃了卤煮。
巷子里的那家店虽然味道非常地道,但环境很不干净。用过的纸巾扔得满地都是,厨房正对着路口,和车尾气隔着一条人行道。
因为这里承包了他俩的童年回忆,所以可以忍受,看着脏兮兮的桌面,还挺有怀旧感。
方饮坐在里面,望着碗里杂七杂八的荤菜,拿勺子舀了点汤,感叹:“唉,那会我能吃一大碗……”
现在即便面前摆的是日思夜想的东西,他的饭量也远远比同龄人要少。那些忌口差不多尝到了滋味就打住,再怎么好吃也不吃了。
有时候他会怀疑,或许自己对此其实没那么大兴趣,念念不忘是由于心里的逆反欲在作祟,他不甘于现状。
“怪你爹。”纪映记仇记得比他牢。
“我和我爸最近还好。”方饮道,“他照顾奶奶挺辛苦的,奶奶吃厌了医院的菜,他每天要送饭过去。”
纪映说:“一码事归一码事。”
方饮敷衍地“哦”了一声,接着听到纪映问:“你知道白逸南回来的事情吗?”
“上回我和陆青折看电影,碰巧见过他和他对象。”方饮不太想提这个人,也不想再有任何接触。
原因不多,单单是对方给了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纪映道:“当年有个人总欺负他,这次风水轮流转,他把人家整惨了。”
方饮不爱看人笑话,也便没问是怎么个整法,具体把人弄得有多惨。
他回忆了下,平心而论,虽然白逸南被抱团捉弄过,但其自身没什么令人反感的人品问题。
那时候不少人戏弄白逸南,是因为白逸南性格太过老实木讷,不会开玩笑也开不起玩笑,在这圈子里显得有几分傻气。
再加上他肤色黑体形胖,穿衣打扮没品位,看起来非常土,和大家格格不入。于是顽劣的公子哥们跟风拿他当笑料,戏称他是“球哥”。
搞得他后来逃避饭局,不再和他们见面,匆匆出国三年多,期间没再回来过。
……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反过来整人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潦草地说:“唉,活该。”
之后过年在家,天天看到讨厌鬼赵禾颐,也没心情去多想别的事情,就想让赵禾颐消失。
偏偏在家长面前,他还要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被赵禾颐话里有话地讽刺了几句,还忍气吞声,假装听不懂对方的阴阳怪气。
并且一向对他挑剔的方母不仅不会袒护他,听到赵禾颐对他的“提点”,会跟着贬低他几句。
如此持续了三天,忍住火气的方饮认为自己能捧个影帝小金人。
这大过年的,他整个人一点也不开心,沉重得反而像是刚刚奔完丧,也是没谁了。
请客喝酒看到白逸南的时候,方饮的心情更是跌落谷底。
白逸南是带着他的男友一起来的。在场的并非所有人都是同性恋,但对此见惯不怪,起哄着让白逸南他们坐到方饮那边去,比较有共同话题。
方饮没想和他们讲话,于是拿出手机来,点开背英语的APP开始记单词。
白逸南说:“好巧。”
方饮假装正全神贯注地在学习,敷衍地点了点头,几乎把“请勿打扰”写在了脸上。
白逸南的男友很快和大家热络起来,拿了麦克风在唱歌。奇怪的是,这个时候他的声音与方饮天差地别,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音色。
方饮偷偷注意着这个人,一边竖着耳朵听歌,一边埋头背单词,分心了,APP上显示的错误率极高。
白逸南觉得好笑,道:“学不下去就别学了吧。”
方饮收起了手机,瞥了眼他男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男生甚至神态都与自己不像了。
男生在唱一首抒情歌,感觉到了方饮的目光,不慌不忙地对上视线,疑惑地挑了下眉梢。
模样成熟稳重,待人客客气气的,没有半点活泼,气质偏向于高冷。隔着一群人,他看了方饮一会,忽然眨眨眼睛,再睁开时,狡黠地笑了下。
这下又他妈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