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被方饮的反应吓了一跳,问:“你干什么哭?”
方饮嘟囔:“我腿疼。”
“出去一整晚,腿疼了能怪谁?”方母皱眉,命令他,“把眼泪收一收。”
她没靠近方饮,隔了远远的距离,扫了他一眼。方饮知道他妈八成没相信自己的说辞,但无所谓,就算撒谎了她又能拿他怎么样?爱信不信。
方母见他这种态度,觉得不可理喻:“你打了架自己倒还委屈上了?”
不过指责归指责,她明白方饮不是惹是生非的人,里面说不定有隐情。再加上刚被现任丈夫劝了半天,她能耐得住脾气。
她问:“你们发生什么事了?许久没注意过你们,我还以为你们没矛盾了。”
方饮站在原处不动,也没走到她身边去,似乎心存戒备。方母很久前就意识到这份疏离,可没及时当回事,今天再看,已经变化了太多。
她打算教育方饮,可眨眼间,她儿子变得那么颀长挺拔,想要看看他时,自己要微微抬起头去看。
再也没法任性地管束了,管不住的,往常的办法行不通了。她这么想着。
因此她没开口,为方饮的改变恍惚了一下。方饮没多说,哭过的嗓子有点哑,低低地讲了句:“对不起,我不想让妈妈等一晚上的。”
方母欲言又止地沉默了有两分钟,又道:“你先去睡吧。”
被暂且放过一马,方饮回到屋子里,用棉被把自己裹起来,浑浑噩噩地睡了有四个小时。
他睡得不好,时不时从梦里惊醒起来。如此数次重复之后,他出了一身冷汗,干脆不睡了。
早起去了方饮家的纪映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外面的天蒙蒙亮,云层沉沉压在城市上空,似乎是为了迎接春日,即将开始新一年的连绵雨季。
而方饮在床上抱着膝盖,坐着发呆,转头望着窗外景象。纪映喊了他几声,他迟钝地看向纪映。
纪映被他吓了一跳,过了会,扯了几张纸巾塞他手里。
方饮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在哭,先用手碰了碰脸颊,感觉到潮湿的触感以后不由得愣住了,再拿纸巾一股脑擦干净了脸。
“我刚才斗胆给你妈妈打电话,确认了你的下落。她说你回来了,所以我早起过来看看你。你怎么这副德行了,揍人没揍爽?后悔自己没发挥到位?”纪映问。
方饮没回答他,玩着自己手上的纸巾,叠了几朵皱皱的小白花。
没在床头柜发现手机,纪映自顾自道:“你把手机扔在哪里?赶紧的充个电,和陆青折报个平安,人家等你等到现在了。”
“啊?”方饮终于有了点动静,不再是木头人了。
“原来没成聋子啊?”纪映道,“我说你给陆青折回复下,陆青折还在你家楼下蹲点呢。我好心好意提醒他,说你已经回家了,然而他不睬我。”
方饮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直接走到阳台往下看了一眼。事实确实如此,陆青折站在花园的铁门外,恰好与自己对上目光。
他没敢与陆青折交换眼神,急忙躲闪了下,回头去楼梯那边叫了管家,吩咐人让陆青折离开。
没过多久,管家敲了敲他的房门:“那位同学已经走了。我看大家都很担心您,您还是马上和他们报个平安吧。”
方饮兴致缺缺道:“好的。”
“你和陆青折怎么回事?”纪映问。
方饮揉了揉眼睛,流了太多眼泪,哭得干涩发疼。他道:“分了。”
纪映诧异地张开嘴,没能缓过来:“他没和赵禾颐一块儿骂你吧?你怎么和他闹成这样?”
方饮“嗯”了一声,向纪映要了对方的手机,切换账号发了一条朋友圈。他磨磨蹭蹭道:“我有点受不了。”
纪映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十分破坏气氛:“对象帅到你受不了?”
方饮笑是笑不出来的,懒得否认:“你说得倒也对。”
纪映道:“有事别闷在心里,说说呗。”
在陆青折面前,方饮很难做到自我表达。对方太过特殊,他哪能没一点小心思?他会下意识去美化自己的形象,以及猜测陆青折的想法。即便陆青折愿意包容自己所有情绪,自己也不肯放纵太多。
他和纪映不讲究那么多,纪映整个就一人形自走式树洞,自己叙述得颠三倒四也无所谓,想破口大骂就破口大骂。
方饮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说到气头上,自顾自唉声叹气了十来分钟。
他道:“我们俩是有点摩擦,不过顶多算条导火线。争着争着,一来二去的,我也情绪强烈了,心烦意乱地纠结了一大堆,最后脑海里就剩下了分手。”
纪映震惊于方饮真把陆青折给甩了,弱弱道:“呃,我还是不懂你。你当时追他追得那么用心,那时候不觉得俩人差距大吗?怎么这时候反而怯了?”
“那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喜欢他就行了,根本没考虑那么多。”方饮沮丧。
包括告白后等待陆青折的答案,他也是这样子的心态,认为他们能不能在一起,全看陆青折是不是同样对自己有意思。只要有意思,那么他们就是情侣了。
现在回头再看,他感觉自己的想法太纯粹,纯过头了显得笨。
“不就是关系失衡了么?才多大点事啊?他又能让你去依赖,又一如既往没变心,你不该烧香拜佛一波,祈祷他永远保持下去?”纪映道,“现在他妈是什么操作?”
方饮扶着额头:“我这么需要他,可他并不需要我。除了互相喜欢以外,我们没有别的事情是双向的了,全是我单方面被他拉扯。”
“我被我爸的亲戚喊过拖油瓶,也被我妈的朋友叫过拖油瓶,以后我要当陆青折的拖油瓶吗?”他不解地说。
他希望被爱,而被爱这个词很厚重,沉甸甸的。不仅仅是自己被宠溺着就好了,还要被认可,被依赖,被赋予寄托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