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医院病房温度舒适,洗过的水果上留着几滴水珠,沐浴在阳光里慢慢往下淌。
护士推开房门,拿着仪器过来给病患们一一量血压。
从隔壁过来聊天的阿姨一边伸出胳膊,一边不住地往旁边打量:“奶奶,你孙子那么俊,今年几岁啦?”
奶奶正好意识比较清醒,也有精神。可惜她之前摔了一跤,现在腿脚不利索了,只能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个阿姨在面前走来走去。
她对这些事情已经记得不太牢,思考片刻后,提着嗓门道:“读大学呢。”
方饮补充给她听,方便她巩固记忆:“奶奶,我下半年大二了。”
“找对象了没有?”阿姨颇有兴趣地打听。
奶奶对此实际不知情,吹牛:“我孙子这么俊,肯定找了嘛。”
护士在旁边附和:“奶奶,你中意什么样的孙媳妇呀?”
奶奶开始指手画脚地说起来,痴呆病令她语速变得很慢,不过大家都耐心地倾听着。描述出来的孙媳形象完美到不太现实,她被护士和阿姨一阵友善地起哄。
方饮在旁边默默听着,心说主语如果不是“小姑娘”,倒有个男生蛮符合奶奶理想标准的——成绩好,性格好,家庭条件不复杂,还能宠着自己……
“方饮,好好记着啊。”护士顺着奶奶的话,笑道。
量完血压,护士带着仪器走了。方饮陪了一上午,中午方徽恒过来送饭,送完饭赶着回公司开车,是方饮给老人喂饭。
老人细嚼慢咽,喂快了会吐出来,他因此小心翼翼,一碗饭喂了有半个钟头。
做完这些,他去水池那边洗东西,因为不常碰家务活,所以动作笨拙。洗洁精不小心挤多了,泡沫多到生无可恋,他在那里磨蹭了半天没冲刷干净。
他低着头时,还发现自己给奶奶切水果时,不小心把芒果的汁水溅在白衣服上了,黄色的一道,十分晃眼。
这件衣服是联名款,他特别喜欢,虽然现在没绝版,但价格高昂。现在他不愿意再用妈妈的那张卡了,哪有钱说换新的就换新的。
方饮扯着衣角,仔细打量污渍。把脑海内少有的这方面知识回忆了一遍,他沮丧地自言自语:“这是不是得赶紧洗啊?”
他试图用手指搓了搓,反而把污渍面积变得更大了,随即不敢再乱动,专心地洗面前的饭盒和餐具。
等到手指发麻地收拾完这些,他接到了陆青折的电话。
陆青折惯常问他在哪里,他避开了问题,转而问:“如果切芒果的时候,衣服上沾了点汁水,要怎么才能洗掉?”
陆青折道:“好好祈祷。”
方饮:“……”
他切实感觉陆青折最近变皮了,皮痒的皮。
来串门的阿姨还没走,也没死心,把方饮拉到自己屋子里去,给方饮看自己女儿的照片。
她道:“靓不靓?没比你大多少,脾气特别温柔,从来不发火的。”
在隔壁病房待了一上午,她观察方饮很久了。能顶着大热天过来照顾老人,毫无怨言地喂饭捶腿,显而易见有孝心,又是名牌大学的学生,长相身高也出挑,教她越观察越顺眼,想让方饮做自己女婿。
方饮礼貌地笑笑:“您女儿很漂亮,可我现在不考虑找对象。”
“现在不找,以后找起来麻烦了。”阿姨道,“大学要是不忙着找对象,那要忙些什么呀?”
方饮说:“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他要忙的很多,忙奶奶接下来的医疗费,忙自己三年后的去向,还要忙许多自己想争取的事情。
不知不觉,自己倒是个大忙人了。被周围人提醒过不止一次“找点事情做”,他没有意为之,就这么往前走,时间已经推着他变得充实。
门被有节奏地敲了敲,方饮以为她的女儿过来了,起身过去开门。外面站着的不是姑娘,而是自己奶奶的理想孙媳的性别颠倒版。
陆青折说:“听到芒果渍,就猜你在医院里。我问了下护士,果然,她还说你估计被隔壁阿姨拉去说媒了。”
方饮笑了下,和阿姨打了声招呼后,迅速地离开并关上房门。整套动作特别快,和抢救命时间一样。
他道:“怕关晚了,阿姨看到你,该把你拉去说媒了。”
陆青折笑着看他,没说话。
方饮说:“怎么就猜我在医院里?”
“你芒果过敏,不可能自己吃着玩,能让你亲自切水果的,只有你奶奶了。”陆青折道。
方饮怀疑:“要是别人切的时候,溅我身上呢?”
“那你不得让人洗干净?你不喜欢的衣服肯定直接扔了,听你依依不舍的语气,被弄脏的绝对是这件白T。”陆青折道,“你宝贝着呢。”
方饮失落地垂着脑袋,盯着那道污渍,快要把那处地方给盯穿了。他嘀咕:“是很宝贝。”
陆青折说:“洗衣液放在哪里?”
病房里有自带的洗衣液和肥皂,方饮拿出来给陆青折,被陆青折领到了洗手间去。他乖乖站着,等陆青折给自己清理掉这玩意。
然后陆青折把门关上了,以防别人进来,再把左手往方饮的衣服里面伸。
方饮冷不丁感觉肋骨被陆青折的手背沾了下,手足无措地把自己被撩起来的衣摆往下拉。他道:“你的手、手干什么呀!”
陆青折的左手手掌贴在那点芒果汁下面,把那部分衣料撑了起来,权当阻隔,再用肥皂角一点点用力蹭。
他似笑非笑:“兼职搓衣板。”
知道分寸,他这搓衣板是单纯的搓衣板,没干别的。不过他和方饮靠得近,不可避免地会碰到方饮。
方饮总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一缩,缩得远了,又暗戳戳往前挪一小步。然而这样的话,自己不小心和陆青折贴着了,他再红着耳根退回去。
这么重复了几遍,陆青折抬眼瞥了眼方饮,没忍住:“你要是想和我跳华尔兹,不用急着在厕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