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一吹哨,结束了这场比赛。
队友说:“你可真投入,和赢了比赛能拿五百万似的!”
陈从今慢条斯理地取下腕带:“赢了比赛,我可有比拿五百万更想干的事情。”
与此同时,苏未旁边的女生冲到了栏杆旁,欢呼了一声男朋友的名字。那个男生喜笑颜开,大胆地飞了个吻。
不少人陆陆续续向获胜的那队祝贺,不乏有同学向陈从今搭话。陈从今礼貌地点头,把腕带握在手掌里捏了捏。
他和前面饱含期待的人说了句:“大家麻烦让让,好不好?”
在那些人散开后,他往前一抛,和投篮时一样沉稳且命中率高。
不绝于耳的祝贺声微弱了些许,全场的视线随着腕带而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紧接着,那小东西被苏未拢在手掌心里。
在别人的目光中,一只眼睛被蒙住的瘦弱少年怔愣片刻,再站了起来,笑着朝陈从今用力地挥了挥手。
在那以后,苏未宿舍的里层小抽屉不再空荡荡,除了被撕过一角的决赛门票,还有干干净净的散发着皂角香气的腕带。
还有,他默默下了决心,哪怕成功率渺茫,自己也要尽一切努力把眼罩摘掉。
他那只几乎失明的眼睛,也想看看如此耀眼的陈从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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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花了心思去琢磨眼睛的事情,他做了关于眼睛的梦。
之前故意没去记起,他很久没回忆这段往事了。在睡梦中,他回到了大学以前的灰暗日子,那个只会喝醉打孩子的父亲再次出现。
因为学校没有住宿条件,自己又没钱租房,所以他每晚注定逃不过要回家。而回家象征的是挨打,一周七天里,至少有五天,他是处在这种折磨之中的。
自己承受这种遭遇承受了太久,他都忘了这种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次数频繁到他一度恍惚,觉得是年复一年,每时每刻。
他爸威胁过他,不止一次。那个男人说,如果苏未敢求助,那最好别让他有重归自由的一天,否则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计一切代价找到苏未,再把这儿子杀了。
苏未那时候心智不够成熟,很容易被这种恐吓掌控住。他当时只顾着遮掩深深浅浅的淤痕,没有求助,甚至不敢和邻居开口。
他爸是个地痞流氓,谁扯上丁点关系,就等于惹上了头疼的麻烦。他知道周围人也恨着这个男人,对此讨厌得避之不及,并且有些惧怕,所以他也不去给人添烦恼。
后来,他没说,也有人救他了。
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爸很生气,说他故意要逃到那么远的城市,还粗鲁地夺过他的通知书,撒上了啤酒,作势要撕掉。
他把通知书抢回来了,一刻也待不下去,打开门要逃。然后他被推下了楼梯,在跌跌撞撞中磕伤了一只眼睛。
他在别人的尖叫声中抬起手,想要捂住伤口,可是伤口太多,他不知道该捂哪个,才能让自己不吓人一点。
之后邻居报案,父亲很快被抓走。苏未做完调查,警察说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如果以后有类似情况,一定要选择相信他们。
“你考上了那么好的学校,未来一切都有希望。”警察送走他时,安慰道,“你的名字里不就带着未来这个词的其中之一吗?要往前走,别被不好的事情缠住步伐。”
苏未感谢地点点头,觉得是这样的,自己已经遇到好人和好事了,一切都朝着希望的方向去,以后自己可能还会更加幸运。
他在闹铃声中醒了过来,深呼吸了几口气,一摸额头,掌心里是汗水。
关掉了闹铃,对面的室友哼哼了两声,说:“早上好!又是满课的一天!”
“方饮……”苏未怕眼前的才是梦,喊了一声。
室友充满活力地爬下床,牛奶箱子里还有最后两盒,他干脆分给苏未一盒,然后把箱子拿去丢掉。
他道:“做噩梦啦?”
“也不是。”苏未否认,彻头彻尾的坏事才叫噩梦,他的该是反转。
自从那场决赛落幕,他和陈从今的关系渐渐明朗,没再像以前那样朦胧。陈从今非常耐心地靠近他,他也愿意去深入了解对方。
冬天来临,他作为一个南方人,在这大雪纷飞的北方感到惬意。
考完了最后一门考试,留在校内的同学稍作整理,闲来无聊纷纷去了操场,他也不例外。
操场上已经有人了,差不多都是医学院的。他们考试比较多,根本不急着离校,看见学校银装素裹,早早地在那里打起了雪仗。
苏未找了下,看到了陈从今。陈从今穿了一身黑的,被砸了雪球以后格外明显,白花花的一片。
“考完了?十拿九稳可以得高分吧?”陈从今笑着问。
苏未的双手背在身后,慢吞吞说:“不知道那门课可不可以有满分。”
“野心这么大?”陈从今走到他身旁。
等到两人只有三步远,苏未忽地朝陈从今丢了个小雪球。握得太久,化得只有丁点大小,没什么攻击力,倒是搞得自己手心冰凉一片。
陈从今惊讶地顿住,然后说:“你学坏了。”
苏未看着陈从今身上有了自己留下的印记,笑着说:“你教的。”
“行,我宣布你出师了。”陈从今佩服,“过来说话。”
他走到陈从今身旁,陈从今拍了拍他的袖子,似乎是为了拂掉上面的雪花。然而下一秒钟,陈从今稍加用力,苏未就被扶着后背轻轻撂到了地上去。
苏未不甘示弱,圈住低头弯腰的陈从今。他力气挺大的,陈从今猝不及防,和他滚作一团。
陈从今压根没和他认真,他轻快地制住了对方,动作利落地一个翻身,跪坐在陈从今的腰间。
他说:“看来以后得我教你了。”
陈从今晃了晃神,喃喃:“是啊。”
苏未看他这样茫然,费解地歪了下脑袋。不远处,有同学注意到了他们,冲着苏未哈哈大笑,说了句:“哥们,打雪仗不至于姿势那么牛逼吧!”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些什么,苏未红着脸站了起来,赶紧要去拉陈从今。陈从今却软绵绵地摊着,不肯配合。
他害羞道:“你干什么呀!”
陈从今无辜地说:“等着你教我下一步干什么。”
苏未一点也不反感他开这种玩笑,蹲在他旁边:“喂你吃点雪。”
“那么残忍的吗?”陈从今狡黠地勾起嘴角。
苏未“嗯”了一声,左顾右盼确认没人旁观,不好意思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地摇了摇。
陈从今的心也跟着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