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人摔了茶杯吗?他有些讶异,这少年很少生气,如今居然这么阴着脸,是谁惹了他生气吗?萧偃看着不像会是因为这样小事生气啊?他飘了进去浮在萧偃身侧。
萧偃只觉得身侧一凉,猛然转头看向窗子,脸上仍然带着些惊痛和惆怅,眼睛里却又带着一丝期盼。
巫妖不解,但殿里有人,不好现身,只回了魂匣内,然后和他传话:“你醒了吗?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萧偃伸手按住魂匣,巨大的失而复得的惊喜卷上了心头:“九曜?您去哪儿了?”
巫妖道:“看你睡着,我出去看了看外边的情况。”
萧偃眉目已松,嘴角微微翘着,溢出一丝欢喜,挥手命内侍们:“都下去吧,朕不舒服,自己安静一会儿。”
内侍宫人们连忙都退下了。
看没人了,巫妖便现了身,紫灰色的幻影中金发金眸,肌肤苍白如幽微的月光,五官不再模糊不清时隐时现地隐藏在光后,而是清晰了许多,眉目深秀,鼻梁高挺,恍如神国的宠儿,全不似这世上之人。萧偃几乎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金色睫毛,心中微微又是一惊,问道:“你可以现身了吗?昨天消耗那么大……又遇上了国师……”
巫妖侧了侧头,忽然明白过来:“国师?你是担心,我被你们的国师驱邪驱走了?”所以才那么生气?是以为自己不在了吗?
萧偃脸色带了一丝窘迫,巫妖看到少年耳尖微微变红,声音却还平静:“我听说国师读了驱邪的经才走的……有些担心。”本来这巫妖就魂体薄弱,昨天还为了救祁垣施了法术,想来魂体更不太稳固。
他醒过来发现魂匣沉寂,内侍们又忙着替太后表功,述说着昨夜国师的种种驱邪诵经的神异之处,他又惊又悔,茶杯都没拿稳,全然没有控制住地发了脾气。
幸好……
但他还是十分担心地看向巫妖。巫妖正凝视着他,却又仿佛眼中空无一物,金眸似剔透的金发晶,无数金丝在里头形成漩涡一般,对视一会儿便会觉得有些眩晕,犹如整个魂灵会为之吸引。
巫妖仿佛看懂了他关切的眼神,嘴角微微笑了下:“无事,但你们那国师,确实有些本事。”果然无论什么世界,宗教所带来的信仰之力,总是多少有些效用。
他简短讲了下昨夜的见闻,萧偃有些匪夷所思:“国师诵经后,我身上会有金光?对你的灵魂修补会有好处?”
巫妖点头:“你是这方世界的人主,你的气运越强,世界给你的回馈也就越强,与此同时你也便能够庇佑、扶持、赐福于这世界的万物、民众。昨天得了你一点金光,我现形就容易多了,也能够离开魂匣一定距离,所以凌晨我才能离开你去外边看看。”
萧偃漆黑的眼睛仿佛被点亮一般,焕然神采:“也就是说,我把你的魂匣一直带在身上,对你是有好处的?”
巫妖道:“不够,你身上的气运,被别人分薄了,太过微弱。”
萧偃眸光又黯淡了些,但面容却仍然勉强笑着:“也就是说,我身上属于天子的气运越强,您就恢复得越快。总是个方向……我会努力的。”巫妖微一点头,萧偃被他金眸一晃,心神微摇,却见幽影淡去,巫妖已消失,回到了魂匣内,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我会协助你。”
声音仍然是冰雪一般凛冽,萧偃却不由自主握住了胸口的魂匣,之前那慌乱的心,忽然定了下来,他低声道:“谢谢你。”
外面已有内侍禀报:“陛下,江老太医来请脉了。”
萧偃微微抬头:“传。”
头抬起,他又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举止从容,规行矩步、端重雍容的少年皇帝,内侍们全都松了一口气,对之前皇帝那突然的暴怒发作也都视为皇帝大概是身子不适。
江老太医请过脉看过舌头,开了些养气的药,毫无意外又是那些养生的素食和清淡为主的膳食,然后内侍们再次来传达了太后懿旨,陛下身子不舒服,再歇几日,不必到上书房听大学士们授课。
这意味着,萧偃又能和自己的巫妖独处几日,想到此,萧偃心情又好了许多,起身往紫微宫自己的书房走去。
园外雪住了,露出了一点晴空,淡淡阳光落在雪上,透出了淡淡粉色,春天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