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染轩虽然年纪小但懂得已经不少了，见他面露难色也没有接着问下去，话题一转接着问他：“你刚刚在走廊跳的那一段是你在门外隔着玻璃学的？”

“嗯。”

沈染轩问他：“隔着玻璃能听到老师的说话声？”

“听不到，”顾屿老实回答，“我就跟着学老师的动作。”

沈染轩低低嘟囔了句难怪就没有再说什么了，随手推开了身后的一间空着的小教室，打开灯走了进去，走到门里停下冲傻站在门外的顾屿轻抬了一下下巴，说：“进来，把刚才的动作再跳一遍。”

顾屿没有动，傻乎乎地看着沈染轩，直到沈染轩有些不耐烦的二次催促他才手脚僵硬地走了进去，然后当着沈染轩的面又把刚才的几个动作跳了一遍。由于太紧张，跳得十分惨不忍睹，错了好几个动作。但是沈染轩并没有嘲笑他，而是耐心地给他讲解每个动作的要点。

那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事实上，顾屿至今也不知道当时沈染轩为什么会跟自己搭话，而且还如此热心地帮他纠正动作。

一开始顾屿以为沈染轩是古道热肠，熟悉之后才发现这人的性格跟古道热肠就压根不沾边。后来他也无数次见识过沈染轩对待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的态度，但都和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有着天壤之别。

似乎这一切只能用一见钟情来解释，可是顾屿又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不修边幅，衣服穿旧了也没人给买新的，头发有些长，眼睛都被刘海盖住了，平时又爱低着头走路，这样子的自己实在不像是会让人一见钟情的。

顾屿站在台上一心二用，一边关注着队友们的表演，一边在心里想：结束之后自己或许可以找个机会好好盘问一下沈染轩当初为什么会主动跟自己说话。

这时歌曲已经唱到了第二小节，马上就是顾屿的part，他收起纷飞的思绪，用脚尖轻轻在地上打着节拍。

举麦，张嘴，唱词。

在台下他已经将这一连串的动作练习了无数遍，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而歌词也深深印刻进了灵魂，根本无须刻意记忆就已经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准确地嵌合进了音符里。

【回忆翻涌成浪/向我席卷/我看见你踮起脚尖/如云般轻软/烟火在黑夜轻绽】

顾屿嘴里还在唱，可是思绪却又跑远了。

歌词将他拉回了那条黑暗的街巷，画面中是自己抓着沈染轩的衣领轻轻吻上了他；是沈染轩错愕却难掩惊喜的温柔目光；是夜色中借着酒意肆意宣泄的爱意。

他虽然仍然没有回忆那天晚上的一切，但是回想着吻上沈染轩时场景似乎仍然能感觉到当初的紧张和甜蜜。

可是画面再一转，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他看着结束三个月比赛后归来愈发俊美耀眼的青年，用力地咬了咬牙，拿出了上表演课时的所有演技才勉强将绝情冷漠表演了出来。

“你现在是艺人了，很多人都看着你，先专注事业吧，其他的事情先不要想。”他的声音听起来冷得像一块冰，没有一丝温度。

沈染轩原本含着期待的双眼渐渐黯淡了下来，低低地问：“你后悔了？”

“嗯，后悔了。”顾屿将双手放在桌下，缓缓握成拳，微长的指甲戳着肉，很快就感受到了疼。

随着他的这句话，沈染轩的双目中瞬间染上了怒火。他忍耐着怒意质问自己：“你现在是想跟我撇清关系？”

撇清关系……顾屿在心里苦笑，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需要撇清吗。不过以后尽量别联系确实是需要的。

他委婉地提醒他：“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以后会越来越忙，接触到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渐渐的你会拥有新的社交圈。我们……”我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然后渐渐地消失在彼此的世界。

顾屿当时已经做好了跟沈染轩说再见的心里准备，所以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情十分得平静。他以为这是一场很寻常的朋友分别，却万万没想到在沈染轩看来并不是如此。

顾屿唱到——【你说我们都会越来越好/代价却是越走越远/想挽留的手/却没有拥抱的勇气】

唱这一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想着的是沈染轩隐忍着痛苦假装平静的脸；是他们坐在烧烤店相顾无言，他举起酒杯违心地敬他越来越火；是在烧烤店分别时，他望着沈染轩转身离开的背影，眼角未曾察觉留下的一滴泪。

回忆中眼角的热意忽然变得越来越清晰，顾屿顺利唱完了自己的部分，放下麦的时候却不经意间瞥见了手背上的一片湿润。他有些发怔，缓缓抬起头。

这一部分正好有一个他的面部特写，摄像师将镜头对准他的脸，缓缓推近。

台下，正在努力应援的观众席突然没有了声音。全场一片寂静，只剩下台上选手演唱的声音。

众人此时都不约而同仰起了脸，目光直直地盯着LED大屏，准确地说是盯着大屏里那个眼角泛着红，神色悲伤的俊美青年。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眼角悄然滑落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