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有些待不下去了,而就在这时候,宣承越和盘羊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浩元连忙迎上去,他见宣承越表情诧异,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浩元喊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
原本浩元是想质问一旁的盘羊的,结果他发现盘羊表情更奇怪。
那是一种介于震惊与悲伤之间的情绪,浩元不理解:“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青先生……还蛮帅气的。”宣承越解释说,“我看到他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嗯?”一旁的洛西瞬间来了精神,他凑过来,“给我瞅瞅,有照片吗?”
“照片没有。”宣承越摇头。
青先生恢复过去的容貌只是一瞬间的事。返祖兽的长相大概都是惊艳那一挂的,但青先生的气质更加温和一些,这大概和他的本体有关。
青先生的本体是水牛,这点还挺让宣承越意外的,对方的种族居然在人类世界真实存在。
而按照盘羊的说法,特员里面水牛这个种族也是强得离谱,有传说表示水牛曾经和人类关系匪浅,但盘羊也不清楚这是真事还是杜撰。
得知没照片的洛西有些失望,他也陪着浩元等到宣承越了,于是干脆摆摆手,不继续掺和,他自己那点破事儿还没纠结完呢。
浩元接过了宣承越递来的蛋,他察觉到宣承越也有些低落,所以在和盘羊分开之后,他询问:“那位老先生死了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一人一兽已经回了家,回了基地外的那个家。
浩元总是间歇性敏锐到不像话。
“盘羊只让你去了,是觉得这个消息越少兽知道越好吗?”浩元察觉到宣承越震惊的目光,明白自己猜对了,所以他不再期望宣承越给他一个答案,就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宣承越盯着浩元怀里的蛋看了很久,他说:“青先生是个很完美的兽,他和我们的差别很大。”宣承越从没有过什么大情怀,他也从没获得过什么改变世界的力量。
青先生早该离开了,但因为放心不下,强行续命了这么多年,他的身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的。
所以在他消逝的那一刻,盘羊有伤感,却没有太多的不舍。
那个半机械的苍老身躯依旧在运转,盘羊需要让别兽认为青先生还活着。那具身体和过去没有区别,只是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在离开病房之前,盘羊提过,青先生其实是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某种意义上来说,青先生也算是极端的那个,但他经历得太多,看得太通透,岁月并没有改变他的想法。
“大概当年选择剥离人类与兽人世界的特员,也是像青先生这类的兽吧。”宣承越伸出手臂,露出手腕位置的一个C形印记,印记中间被截断,两头是尖的,就像牛角,“他说这个是能救命的东西,希望我能帮帮他。”
原本这个信息是不该暴露的,不过今天经过盘羊的观察,浩元的情绪相当稳定,所以在离开之前,盘羊有提过,如果浩元发现了不对劲,那说出来也无妨。
大概就连盘羊也没想到,这个秘密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浩元发现。
“帮忙葬送反叛组织吗?”浩元问。
宣承越点头:“是的。”
“他用自己的死,把你绑上了船?”浩元皱眉。
宣承越笑了一声:“我其实早就在船上了,从我人类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开始。”那群兽压根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浩元搂住了宣承越,将自己的额头与宣承越相贴:“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一人一兽在房间里紧紧相拥。
“哦对了。”浩元想要询问宣承越之前的情绪变化到底是什么原因,尽管他自己有猜测,但他总觉得这种东西还是问下本人更靠谱。
等确定了是思乡,他再去安抚也不迟。
然而还没等浩元继续开口,宣承越的电话就响了,电话是灰狼打过来的。
宣承越这次没挂,毕竟根据之前的经验来看,灰狼指不定还能搞出点什么大事。
浩元有些失望,看手机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哀怨。
而宣承越直接选择了外放:“你有事?”
那头灰狼的呼吸十分粗重,他大概想笑一声,然而气刚上来,就开始剧烈地咳嗽。
他的状况明显不对劲。
“你被车撞了?”宣承越问他。
“咳咳,被特员,咳,攻击了。”灰狼说话断断续续的,“我知道特,咳,特员一定有特殊之处,但是咳咳,他妈的,超能力是不是,咳,太离谱了一点,咳咳咳,噗。”
宣承越起身:“冒昧问一下,你刚才喷的那声是什么情况?”
“哦,我吐血了。”
另一头,灰狼家里,灰狼给宣承越甩了个链接过去,紧接着就躺地等死。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穿T恤和大花裤衩的兽,对方看着他凄惨的模样,伸脚在他身侧踢了一下:“你确定宣承越会来救你?我没记错的话,你阴过他,对吧?”
“是啊,但我了解宣承越。”灰狼的腹部插着不规则的铁剑片,这些都属于他身边兽的能力,“他肯定会来救我的。”
大花裤衩兽不明白:“人类都这么傻缺吗?”
“咳,不是傻缺。”灰狼说,“只不过我和他曾经都是最了解彼此的那个,我们是旧友。”
大花裤衩呲牙乐了:“然后你这个旧友就把他赶出去了,现在你还要坑他。你能混蛋到这种程度还真是不到了。”
“不混蛋活不下去啊,过刚则易折,我要是跟他一样,又没有人类这层身份,我会死得很难看的。”灰狼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我现在什么都没了,被公司剔除,以后估计很难找到这类的工作,既然让我不爽,那他们也别想好过喽。”
大花裤衩不置可否,他只是伸手抓住灰狼身上扭曲的铁片,轻轻动了一下,听到灰狼难以忍耐的闷哼,大花裤衩自在了很多:“如果不是任务,我才不想和你这种杂种合作。不过不可否认,你这类杂种是最好用的。”
灰狼脸色惨白,听了这句话,还是扬起一个笑来:“多谢夸赞。”
那兽嗤了一声,转身离开,如果等浩元过来,他可能就跑不掉了。
灰狼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感受着血液流逝,身体逐渐转冷,而这种冷在抵达某个临界点的时候,忽然变为了温暖。
也就是这时候,宣承越到了。
浩元直接砸开了门,宣承越看到他的惨状,忍不住骂道:“你他妈脑子有病?不打电话给医院,打电话给我?”
“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灰狼扯了下嘴角,只是他的声音很小,动作幅度也不怎么大。
“是金属系的。”浩元说,说完他又看向灰狼的脸,“他怎么没把你弄死?”这倒不是浩元的期望,他是单纯的好奇,毕竟他没见过反叛组织留手。
“说是,咳,送礼。”灰狼看向宣承越,他的意思很明
显,他现在这惨状就是反叛组织送给宣承越的礼物。
宣承越眉头皱了起来,偏偏半死不活的灰狼还问了一句:“你喜欢吗?”
宣承越并没有搭理灰狼,他只是错开身子,让身后的基地治疗队把灰狼给抬走了。
在灰狼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宣承越问:“这是不是你干的?”
他并没有带名字,而担架上本该昏迷过去的灰狼却下意识地倾向了宣承越的方向,这一刻宣承越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一脚踹过去,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再来一脚灰狼就真的挂了。
“王八蛋!”宣承越低声骂了一句。
负责抬担架的龟形兽人有些懵,四处张望:“啊?在哪儿?”
宣承越:“……抱歉,没什么,跟您没关系,您继续。”
灰狼被基地收治,他身上的伤并不致命,也就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好了,在好了之后灰狼就闹着要出院,他是普通兽,在做过精神限制之后,基地按理说里无从决定灰狼的去留,但灰狼很明显是被反叛组织给盯上了,他们不敢放。
但灰狼执着地表示自己没问题了,一定要离开。
基地放他走了,然后过了一两个小时,就再次接到了他受伤濒死的消息。
这次灰狼依旧是打给了宣承越,他打断了宣承越和浩元的夜生活,都已经转钟了,小情侣还是只能陪着他来基地。
当时如果不是浩元拉着,宣承越可能已经对灰狼造成二次伤害了。
然而灰狼还很委屈,表示这跟自己没关系,那兽说这是送给宣承越的礼物,说是见他一次揍他一次,他也实在没办法。
“那你他妈就不能安安稳稳待在这里吗?”宣承越有些崩溃,“你现在是没工作了,闲得蛋疼放飞自己是吧?你没事做我有事做啊,大哥你看看,你治完病都凌晨五点了,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要上班了!”
灰狼哦了一声,随后面露惆怅:“可惜我没班上了,我被辞退了。”
宣承越想要骂兽,他的手不断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希望能让自己不要或许冲动,能冷静些,不过很快的,他就发现了问题。
辞退?灰狼这混蛋不是自己退的吗?
宣承越垂眼看向他,而这时候灰狼已经开始追忆往昔回想过去了:“以前我们关系还是好的,你睡在上铺,我睡在下铺。”
宣承越觉得脑壳疼,他知道灰狼估计是不会承认了:“我们学校是上床下桌,没有上下铺。”
在灰狼下一次说话之前,宣承越打断了他:“我没心情追忆往昔,你闭嘴吧。”
说完,他又看向一旁的兽:“他要实在不安稳就把他扔牢里去吧,那儿安全。”
灰狼笑了笑:“我不是很能理解,我看你身边也跟过不少特员吧?为什么不能接纳我呢?”
“你自己没家吗?”宣承越反问他,“你看我对象乐不乐意保护自己的前任老板?”
“不乐意。”浩元立马接茬。
“你看。”宣承越耸肩。
灰狼嘴角带着笑,并不为宣承越说的这些而愤怒。
宣承越又提醒他:“还有,你最好不要玩火,有些事情参与得太过了,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我有分寸。”灰狼闭上眼睛,不想再交流。
宣承越也不准备劝太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劝不动,这只狼从来都是这样,死犟。
宣承越和浩元走了,又有其他的兽走进来,灰狼依旧没有睁眼,
周围的兽都离开了,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那兽等了一会儿,在意识到灰狼并不会睁眼之后他说:“你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复杂。”
“谁?我和老宣吗?那是挺复杂的。”灰狼说
,“说真的,老宣很棒,但我们不适合挤在一起。”
那兽似乎坐下了:“你喜欢他?”
“喜欢他的兽多了去了。”灰狼没有否认,“这很正常,但喜欢并不代表任何事,也不会影响我的任何决策,我永远都不会纠结,也不会因为这种情绪而影响决断。”
“嫉妒他身边的浩元吗?”那兽又问。
“兄弟,能别这么八卦吗?”灰狼很无奈,“浩元比我更适合他,我和他是两类兽。”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更适合并不代表不会嫉妒。”
灰狼沉默了,他似乎睡了过去,这个问题他并不想回答。
他妈的,合作就合作,挖感情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八卦小报。
……
并不清楚灰狼心路历程的宣承越和浩元没能睡个好觉,第二天还必须带着蛋去上班。
公司里的兽原本都惊讶于浩元怀里的那颗蛋,毕竟两个雄性,还是两个不同种族的,他们上哪儿能搞出一颗蛋来?
而等他们要问的时候,也就注意到了宣承越和浩元的脸色。
宣承越面容苍白,浩元双目无神,他俩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互相搀扶着晃晃悠悠游荡过来。
“兄弟你什么情况?”王大咪伸手拍了下宣承越的后背,差点把宣承越整个人给拍翻过去,幸好浩元及时给宣承越扶住了。
他这状态把王大咪吓了一跳。
宣承越稳了稳心神,回答道:“最近可能中年危机到了吧。”
“你哪来的中年危机?”胡志在喝豆浆,他觉得挺离谱,毕竟宣承越的父母都是公务员,有退休工资的,压根不需要他来养,他弟弟自己也有工作,就借个房住着而已,他和浩元也不可能有小孩。
想到这里,胡志看向了浩元怀里的蛋:“等等,你先告诉我这个东西怎么来的?”
“不是我们生的,但得归我们孵,我们还要负责稳定它的情绪。”浩元解释。
宣承越补充:“然后最近有一位资历超老的前辈死了,死之前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
“还有个长辈,我们得防着他想不开,亲自披甲上阵,把自己玩出什么毛病。”说到这里,宣承越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以前觉得我是个纯粹人类,现在我忽然背负了好多,说真的,我不太习惯。”
“而且昨天我们因为一个我没那么喜欢的兽,熬夜熬到凌晨五点。”宣承越说。
浩元叹了一口气:“回家之后我们没有睡觉,我们盘算了一下,发现我们的未来还挺不明确的。”
公司的兽都愣住了,因为他们觉得宣承越和自己不在同一个频道,此时他们不应该是为了项目终于做完前期而兴奋吗?
特员果然与众不同。
“你们这个,呃,确实挺让兽焦虑的。”王大咪看了眼宣承越,又看了眼浩元,“觉得疲惫不堪,前路无光?”
宣承越和浩元点头。
王大咪又问:“欲望缩减?”
“哦,这个倒没有。”宣承越立刻道,“这一点上我们还是很合拍的。”
“合拍,而且很规律。”浩元补充,如果昨天是一起快乐到凌晨五点,他们都不至于这么没精神。宣承越借用他的力量,其实是可以做个反向补充的,而浩元也能迅速恢复。
王大咪:“那就别扯啥中年危机了,走一步看一步呗。”
“我主要还是比较担心……”宣承越刚想说他担心灰狼可能会整出什么极限操作,但考虑到公司里其他兽对灰狼的印象,再加上他自己也懒得解释这复杂的前因后果,只能作罢,“算了吧,他变成什么样也跟我没关系。”
他们之间早就没有所谓的友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