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在小学毕业那段时间里曾经央求自己母亲带自己离开,但被拒绝了。
“所以啊。”灰狼笑道,“太正常了,渡鸦明明是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但性格实在太正常了。”
“他进了公司,开始按部就班地生活,也有那么几个朋友。”灰狼并没有调查出渡鸦加入反叛组织的事,“他的父母依旧是闹得不可开交,他似乎也会因此苦恼,但他从未因为父母的问题而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也从没看过什么心理医生,这太反常了。”
“一个没有勇气与自己糟糕家庭做切割的兽,又怎么可能那么豁达?”灰狼说,“也许四岁之前的渡鸦才是真的,而被那位托儿所老师‘感化’的渡鸦只是一个假货。”
“这个假货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清楚。”灰狼说,“但我觉得他自己也许是不知情的。”
“有什么东西取代了他,也获得了他的记忆。那个‘东西’远比渡鸦本身要更加健康。”灰狼说,“那东西自己也认为自己就是渡鸦本体,他信了托儿所老师说的话,觉得自己是被感化了。”
“他以渡鸦的身份活在这世上,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灰狼紧紧盯着宣承越,“所以我才警告你,离这些特员远一些。”
宣承越喝了一口茶,并未答应灰狼的要求,他只是询问:“你为什么忽然开始调查特员了?”
“因为我不爽。”灰狼靠着椅背,他说,“你这位小男朋友进我们公司之后,有特员想要跟我们一起合作,让你的小男朋友崩溃。”
宣承越眉头皱了起来。
“与其说是合作,倒不如说,他们是在单方面的威胁。”灰狼拿起一支筷子,轻轻在碗上敲了一下,“我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就像上头强行把你这位小男朋友塞过来时一样。”
“老宣,刚知道你们公司要收一个危险等级S的特员时,你是高兴更多还是抵触更多?”灰狼没等宣承越回答,就自顾自道,“让我猜猜,当时的你压根不觉得高兴对吧?”
那时候的宣承越不知道这位特员会成为自己的小男朋友,也不知道对方的性格如何。危险等级S的特员对他们而言只是烫手山芋,但他们却扔不掉。
灰狼说到这里,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将手中的筷子一扔:“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我们只是普通兽,上头说我们该怎么样,我们就只能听话,不听话就得被打压,甚至丢命,但是凭什么呢?”
“特员就高兽一等?有特殊能力就能为所欲为?”灰狼看着浩元,“只不过是会投胎罢了。”
被他盯着的浩元默默挪到宣承越身边,将脑袋放在宣承越的肩
膀上。
宣承越配合的伸手去抚摸,顺便提醒灰狼:“你太凶了,吓到他了。”
好不容易再次酝酿起感情的灰狼:……
灰狼很无奈,他觉得宣承越变成了一个恋爱脑,而浩元就是那该死的祸国妖姬:“我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你不是人类,大概早就被他们给玩死了。”
“咱们俩之间确实有矛盾,但是老宣,你最好还是和特员划清界限。”灰狼按了按自己太阳穴。
“我明白你的意思。”要宣承越现在和特员划清界限显然是不现实的,“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老狼,别玩命。”
灰狼没有回应,他只是笑笑。
他不觉得自己是在玩命,他只是想看看,那些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特员,是不是真就强大到有九条命,杀不死。
包间气氛沉寂了下去,一直到服务员过来上菜,包间里三兽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其实宣承越和灰狼的关系是真尴尬,毕竟宣承越是被灰狼给排挤走的,而浩元是灰狼的前员工,在灰狼公司里狠闹了一通。
他们仨有什么可聊的呢?
难不成聊项目?算了吧,他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最后还是灰狼先开了口:“人类世界和兽人世界有什么不同吗?”
“人类世界都是人类,兽人世界都是兽人。”宣承越回了一句废话。
“那你更喜欢哪个?”灰狼问他。
“这个。”宣承越的回答有些出乎灰狼的意料。
他以为宣承越会选择人类世界,毕竟那个世界的大家都是人类,没那么多极端人类控,大概也没有什么特员和普通兽之间的破事。
所以灰狼又问:“为什么?”
“因为我对象在这儿。”宣承越看向浩元,而浩元紧跟着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我对我未来生活的设想就是上班上到退休,然后和浩元一起老死。”人类世界承载着宣承越的过去,然而无论是人还是兽,都是没法往回走的,他们只能前进,而作为伴侣的浩元,承载的是他们的未来,“这样很浪漫。”
浩元认真地点头。
灰狼有些诧异地看向浩元,在他的印象里,浩元应该也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特员,但从进来之后,浩元没有反驳他的任何一句话,灰狼原本以为浩元是不屑一顾,而现在看来,可能是自己想岔了。
“你的小男朋友喜欢人类?”灰狼询问。
“不啊。”宣承越说,“他讨厌人类来着。”还有个专门反人类的账号。
“特员和普通兽之间的矛盾很复杂。”宣承越说,“想要做到互相理解很难,不过这也不属于我的工作,我连剧本里头的感情戏都写不明白。”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说到底他只是个外人,而兽人的事应该交由兽人自己去解决,他现在参与进来纯粹是因为那反叛组织不会放过自己和浩元,自己不主动,那就真成别兽砧板上的肉了。
“我没那么大的眼界。”宣承越说,他上辈子也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因为来到一个新世界就获得本不属于他的那些远见,“你想做什么,我拦不住,也管不了。”毕竟自己之前还被灰狼给坑过了。
“我已经劝过你了,至于你想怎么做,随你。”宣承越说,“我们甚至不再是什么同事关系。”
话说完,三兽继续沉默。
宣承越也就象征性地扒拉了几口饭菜,而后就起身表示自己吃完了。
他领着浩元,转身想走。
灰狼叫住了他:“老宣,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宣承越没有回头:“多余的废话就不需要再讲了。”对得起对不起,该做的已经做了,时候再说这些有屁用。
这次见
面,对方透露的那些东西宣承越是肯定要上报基地的,这些本就不是他自己的工作。
估计灰狼也知道。
也许灰狼就是想借宣承越跟基地搭个桥,具体他是想合作还是想干点别的,宣承越不知道,他也懒得深究。
“你不高兴吗?”上车之后,浩元询问他。
“很难高兴起来。”宣承越靠着坐背,闭上眼睛,“渡鸦是假的,老狼跟个神经病一样,不知道又盯上了什么东西。”宣承越不太喜欢这些轰轰烈烈的宿命感,他也不喜欢大命题,他更倾向于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次轮到浩元去安慰宣承越了,他也学着伸手在宣承越的头顶摸了两下:“咱们没那么聪明。”
宣承越:“……谢谢你的提醒哦。”
“我是说,要动脑子的事交给盘羊那些聪明兽就好了,咱们按部就班地来。”浩元解释,“不想那么多,自然就高兴了。”
宣承越沉默地看向浩元,就在浩元以为宣承越被自己的豁达传染了的时候,宣承越提醒他:“咱们和灰狼见过面了。”
浩元点头:“嗯,这个我知道。”
宣承越又说:“按照流程,回去之后咱们是不是该研究完怎么去孵蛋了?”
浩元沉默。
“龙的孵化周期是多久来着?”宣承越又问,“你是不是得长期待在同一个地方,盘着蛋不能动啊?”
浩元面露痛苦,宣承越却舒坦了。
他其实还蛮期待浩元抱蛋的。因为宣承越实在没法把“脆弱”这两个字和浩元画上等号。
圈着蛋,敏感易怒什么的,宣承越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是啊,扔掉那些复杂的矛盾,和对象一起睡觉才是他往后生命中永恒的命题。
……
十五分钟后,实验室里。
“你说什么?”宣承越询问。
盘羊重复刚才的话:“浩元在龙蛋旁边留个鳞片就可以了,孵蛋不会影响他之后工作的,有什么问题吗?”
“龙蛋只是需要浩元身上返祖兽人的气息啦,一点点气息就好了。”一旁的研究员解释,“整条蛇都盘上去的话,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也确实没必要,太浪费了。”
浩元闻言,从身上拔了一片鳞,递给研究员:“喏。”
“多谢。”研究员接过鳞片之后笑着对宣承越道,“好了,您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的吧?”
宣承越自闭了:“……是啊,明天还要上班的。”忽然感觉更痛苦了是怎么回事?
宣承越拉着浩元的手,默默转身。
“是我的错觉吗?”那研究员询问,“怎么感觉宣导的背影佝偻了。”感觉人类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研究员思索一会儿之后恍然大悟:“我不该提上班的对不对?没有兽喜欢上班,人类也是同理。”
盘羊冲着研究院笑笑,随后伸手在研究员的肩膀上拍了拍:“知道就好。”
另一边,宣承越和浩元回家之后,他便被浩元的尾巴给缠起来了。
“干嘛?”宣承越有些诧异。
“抱蛋。”浩元说,“我总觉得宣导你好像很期待我抱蛋似的。”
宣承越:“……也没有很期待。”他就是纯粹的好色,但他知道浩元应该是不会理解他脑回路的,毕竟抱蛋对于蛇类来说,这只是一个常见的生理现象。
“但听到我不用抱蛋,宣导你好像不太高兴。”浩元用尾巴把宣承越盘在中间,上半身压在自己尾巴上,紧紧盯着宣承越看。
“我不开心不是因为你,只是杂七杂八的糟心事太多了。”宣承越解释。
在浩元的目光下,宣承越慢慢挪开视线:“好吧,可能还有那么一
点私心没被满足。”
“关于我的?”浩元询问。
“嗯,关于你的。”
浩元在吐蛇信子,而宣承越干脆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进行坦白:“对不起,我想看看你柔弱紧张的样子,我对护蛋的蛇有性趣,我有罪。”
“但是那个蛋又不是我的,我不会紧张。”浩元凑近,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宣承越的脸颊,“如果是宣导的话,我会紧张。”
宣承越沉默了十几秒:“浩元。”
“嗯。”
“你是在邀请我吗?”
浩元没有回答,只是用脑袋在宣承越的脖颈边蹭了蹭。
然后他的蛇信子就被宣承越给抓住了。
说来也奇怪,宣承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体能没法和兽人比,但他抓蛇信却一抓一个准。
大概是最近的烦心事实在太多,他们一人一兽都有些压抑,也都需要释放。宣承越发现浩元真的在模仿抱蛋的动作,紧紧缠着他。
宣承越的手便往蛇尾的里头伸:“那你记得盘好哦,不要被其他的动静影响到了。”
蛇的尾部肌肉在震颤,这是他们孵蛋的方式,通过震颤来发热。
而宣承越的动作无疑是打乱了浩元的节奏,偏偏宣承越面上还满是无辜:“怎么停下来了?这样的行为不合格哦。”
宣承越那只放在蛇尾外的手轻轻拉住了浩元的蛇信子:“来,我能再试一次,多多练习,我相信我们家小蛇肯定能做到最棒。”他语气温和,像是一位有耐心的老师。然而他也就能装装表面功夫了,他的语气表情和他的行为动作是完全不搭边的。
他俩因为精神连接的缘故,浩元的力量总会流动到宣承越的身上,总是宣承越越来越精神,而浩元自己进入虚弱期。
不过浩元从不反感这样的状况,相反,他很喜欢。
只需要把一切都交给对方就好了。
另一边,终于起床准备吃早饭的洛西忽然想起来浩元好像是给自己打过电话的,但当时浩元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忘了。
洛西只能又给浩元打回去。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喂,小崽子,你刚才是不是跟我打电话了?”洛西扒拉了一口面。
“嗯?你是……谁?”电话那头的浩元声音沙哑而迷离。
“噗!咳咳咳!”洛西差点把自己呛死,“卧槽,小崽子,你在干嘛!”
没有兽回应他,电话那头传来了宣承越的声音:“这种时候不要接电话。”
浩元嗯了一声,他回应说:“好的,主人。”
然后电话就被挂了,估计是宣承越挂的。
洛西:……
哦!操!他也好想一起玩!他就知道那个闷骚人类是个抖S!
洛西的电话只是一个插曲,浩元和宣承越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又或者说,浩元当时纯属脑子不清醒,已经完全忘记了洛西那回事。
他们俩错过了晚饭,一直闹到半夜十二点,匆匆洗过澡之后就相拥在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一人一兽神清气爽,感觉又有精神一起去面对那糟糕的一切了。
然而一推大门,他们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洛西,洛西眼下还带着乌青,似乎是没怎么睡觉。
“你们得对我负责。”洛西抬头看向他们。
“你干嘛?”宣承越被他吓了一跳。
“你们昨晚在干嘛?”洛西反问,说到这里,他又警告,“别想敷衍我,我不是果蝠那种蠢货。”
宣承越很无奈:“我们只是在玩孵蛋小游戏。”这也不算欺骗,而且在兽人世界里头,应该没有兽能够get到他这个人类的“变态”嗜好
。
“孵蛋……游戏?”洛西稍一联想蛇类孵蛋时候的特性就明白了,“操!简直色疯了。”
“你居然能懂?!”宣承越很诧异。
浩元黑着脸拽着宣承越离开。
洛西朝宣承越的方向大喊:“下次记得叫上我,鸟也是可以孵蛋的!”
“你别教坏他!”浩元皱眉。
教坏?这个人类还需要被教坏吗?这人类脑子里的想法怕是比自己还花。
浩元这小崽子都那样了,还特么觉得人类纯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