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避子药,味道竟比幼时她最爱的糖膏还要好。
古里古怪的。
跟齐先生习练多年,楚凝医理谈不上有多高深,却也非浅薄不堪,但这东宫来的避子药,她愣是瞧不明白。
楚凝迷惘地看着手里弥散甜香的小瓷罐,心想自己好歹与那人利害攸关,在这事上,他还是能信一信的吧。
何况她在王府尚无可用之人,也弄不到第二瓶。
担心药效不够,楚凝索性多吃了两颗。
反正挺好吃的。
知道这是避子药后,云萝心头顿生疼惜:“听闻这东西寒宫,奴婢到小厨房亲自盯着,给姑娘煮碗姜汤暖一暖好吗?”
知晓她最不喜姜味,云萝说得恳切。
楚凝粉黛精致的面容果然露出一丝嫌恶,不情不愿,但还是点了头。
已不是能随她任性的时宜了,万不能生病。
云萝去到小厨房后,楚凝独自在屋里想得出神,将离家后这几日的细枝末节默默捋了一遍。
她得为日后做打算,免得手忙脚乱。
眼下就有一件棘手的麻烦——
她绝对不能和顾倾尧行房。
不多时,云萝带回一碗鲜热的姜汤,楚凝舀起一勺,那张含桃般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轻呼着吹散汤汁的热气儿,揪着眉头一口一口。
她真想再吃颗避子药,解解难喝的辛辣味。
“奴婢给姑娘端些甜的糕点来?”私底下云萝不愿改口唤她王妃,觉得嫁入王府是在委屈自家姑娘。
楚凝却是摇了头:“以后每日都煮一碗。”
云萝惊讶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便见她搁下瓷勺推远空碗,正儿八经看过来。
“你知会一句乐莹,等王爷回来,叫她同王爷讲,我初到京都身子不合着了凉,怕王爷染到寒气,请他多体谅,这几日先宿在南侧的屋。还有,告诉他是旧疾,不用请太医。”
云萝懂了她的意思,担心道:“王爷要是怀疑怎么办?”
楚凝瘪瘪唇,她当然也有这顾虑。
在宫里遇见过顾倾尧,他翘着红唇,一双狐狸眼像个风流的妖孽,当众就说今晚要她的浑话。
这样的浪子,生病的谎能轻易躲过去吗?
楚凝惴惴不安地坐在床边等待,她身心都已经很疲倦了,但一桩事还压在心上,她睡不安稳。
直到半个时辰后,乐莹回来转达顾倾尧的话,只让她好生歇息,其他却是没有了。
楚凝忐忑的心这才舒了下去。
兴许是皇后娘娘那儿施了压,所以顾倾尧姑且老实了些,不与她为难。
而后三五日,府里还真就无人扰她。
倒是她着凉的事儿传出去后,凤鹫宫极为上心,每天都有宫婢按时按点地呈来驱寒的汤药和补品。
但楚凝这回设防了,承下却是一滴不沾。
司礼监狼子野心,皇后未必就是个好的,总归身在宫府,谁都不可轻易信得,不能不防着。
楚凝就这般安生地待在主苑卧房,然而又过几日,她隐隐开始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云萝——”
阴蒙蒙的清晨,屋内蓦地扬来一声含带哭腔的嗔唤。
云萝忙不迭搁下盛着早膳的托盘,急匆匆拂开半截帘子赶进内间:“我在我在,出什么事儿了姑娘?”
“我这月的小日子还没有来!”楚凝方起身,青丝如瀑倾洒肩背,裙装在细柳般的腰畔凌乱堆着。
云萝一场虚惊,露出笑来,上前替她整理未穿戴妥的裙裳:“姑娘的小日子在月末,还得再过七八日呢。”
楚凝急得眼圈儿都红了。
“可我查过先生给的医书,服用避子药若是奏效了,是要催早月信的,我这一点儿动静都没……”
她焦虑的情绪真真切切地显在那张俏脸上,云萝怔了一怔,下意识安抚:“没准儿是太子殿下给的药性温和些,本就与寻常药丸不同?”
楚凝站着任云萝束系腰间的丝绦,思绪却是飘得老远,胡思乱想着,她突然哭丧出声。
“他别是用的糖丸糊弄我吧?”
云萝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怎么会。”
被众贵女倾慕的太子殿下,有这般无良吗?
“那东西真是甜的,”楚凝越想越发慌,不知所措地咬住下唇:“已经假病了这么多日,月信再没来,要寻不到情由往后拖了。”
现今她无计可施,只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见她这样,云萝又心疼了,方才为她束腰时丝绦愣是收紧了几寸,那截细腰原就盈盈一握,就这么几日而已,姑娘就瘦了这样多,再忧虑下去,身子如何吃得消。
云萝拉她到桌前,劝她先用早膳。
楚凝最近实在提不起胃口,她哪里是真的乐观,只是逼着自己不懦弱罢了,偶尔半夜惊醒,躺在陌生的床榻,情绪还是会失控,眼眶还是偷偷会湿。
她好想回家,想念父亲母亲,和哥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