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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问他怎么来了, 但楚凝唇微启,刚发了个音就没了声儿。
半夜里,他人不在东宫, 说过来就过来了, 不必深想,大抵当时又是与贺书雁同在一处。
顿默顷刻,楚凝没再问,低头默不作声喝了那碗汤药。
云萝接过空碗搁到一旁,自顾告诉她说, 昨夜自己一进屋,就见她昏着, 是宣王爷抱她躺到床上,又吩咐人请了医女来。
“姑娘昨夜是如何昏倒的, 发生何事了?”云萝百思不得其解。
楚凝回忆昨夜, 不由念及那个记不起的梦, 正要努力去想, 头便袭来阵阵刺痛,仿佛有千万根细针不断地往脑袋里里扎着, 一吃痛, 捂住头整个人佝偻着往下。
“不想了不想了, ”云萝见她头痛欲裂的模样, 忙扶她躺下:“姑娘先歇着, 好生养伤。”
楚凝闭着眼, 眉头紧紧皱着, 直觉昨夜那梦是严重的, 但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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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半月, 一直到初七那日,贺书雁每日都会派婢女送来一碗汤药,说是补身子的,楚凝并未多想便服下了。
大婚前一日,宫中来了人,是要接楚凝去到京师一处御赐的宅邸待嫁。
明日她便要以开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嫁入宣王府,总不能从丞相府出门。
那夜,楚凝沐浴后穿着寝衣坐在窗前,望向屋外,寂静夜色中,入目皆是陌生的院景。
云萝捧着金玉托盘进屋,其上整齐叠摆着艳红华贵的凤冠霞帔。
“姑娘早些歇息吧,明日迎亲的仪仗来得早,睡晚了明儿会累。”云萝将婚裳搁到案前,担心她这么吹着冷风要受凉,走过去想关窗。
楚凝目光空洞,不知是在看窗外的什么景,她轻飘飘开口阻止:“让我再坐会儿。”
她这无望的样子,云萝瞧着心疼得紧。
哪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出嫁不是被爹娘哭哭啼啼又难分那舍地送出门,可怜她家姑娘,独自一人背井离乡,远上京师,嫁的还是不爱的人。姑娘若也那般哭天抹泪的就好了,她还能陪着一块儿难过,可偏偏她家姑娘懂事安静得很,倒像是认命了,不哭不闹,好似已经上了断头台,左右不过一刀,行尸走肉般放弃挣扎了。
云萝什么都做不了,眼眶热了一热,脑子也是一热,说道:“姑娘,咱们趁夜逃了吧,回锦官去,不嫁了。”
楚凝在她这话里回过神,朝门外瞧了眼,再压低声音:“莫要乱说话,这儿非贺姐姐的院子,全是宫里和王府的人,不要命了是不是?”
“可是……”“好了。”楚凝晓得她是见自己郁郁寡欢,便牵出一抹笑来:“我只是觉着今夜有些闷,风吹着舒服,想坐久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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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婚是一定要成的。”楚凝站起来合上窗,回身往内室走:“倘若我真不管不顾离了京师,皇家必然是要怪罪的,到时舅舅和姥姥怎么办,哥哥要怎么办?”
云萝明白是自己一时口快不过脑,垂着脑袋跟在她身后,小声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见不得姑娘委屈,姑娘有意的分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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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不比锦官,话都要小心着说。”楚凝看着她,柔而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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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微微亮,宅邸已是一派欢腾。
尽管如今呈败落之势,但楚氏也可称得上是名门望族,楚二姑娘出阁,就要嫁到皇家,做那尊贵的宣王妃,宫里来的阵仗自然大。
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宣王府迎亲的场面比之往昔皇子娶妻都要隆重喜庆。
楚家嫁女是下嫁,堂堂亲王,乃是天潢贵胄,娶妻当然不会亲自骑马相迎,来接楚凝的,自然是迎亲的仪仗。
宅邸道道长廊红灯高悬,家仆捧着红漆箱来来回回地往系着红绸的马车上搬。
楚凝由着云萝为自己梳妆更衣,出阁礼毕,迈出府门。
她一身艳红金丝典服,鸾凤花枝,绾起的发间凤冠精致华美,那张胭脂俏面戴了珠玉流苏面帘遮掩,只露出一双盈盈清眸。
楚凝在镶金嵌玉的婚舆前站定,她没有哭闹,百般温顺地听着宫中来的命妇笑呵呵在耳边说了好半晌的吉祥话,照着规矩走了流程,
云萝忍了忍眼角的酸意,挽她坐上婚舆。
绣帘合上,眼前就跟着暗了下来,府外的张张面容都被隔绝。在噼里啪啦的喜炮中,仪仗八鸾锵锵,护拥着婚舆启了程。
楚凝独坐舆驾中,听着喜炮声渐渐远去,纤长的眼睫随之慢慢垂敛。
慢慢地,视线终于还是被一层泪雾朦胧。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说到底也只是个方过笄礼的小姑娘罢了,一纸诏书,不得不远嫁陌路,连夫君都是自己不喜的。
但楚凝只惆怅了小会儿,没让泪珠掉落,她懂得,往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牵系着楚氏,不能哭。
何况那夜她失控打了顾昀澈一巴掌,尽管他尚未追咎,但楚凝明白,今时自己再躲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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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府张灯结彩,同样喜庆。
楚凝被命妇请下婚舆,在锣鼓喧天中跨过火盆和马鞍,踏入王府正门,刚到良辰吉时,分毫不差。
楚凝听话地一路相随命妇,眉眼瞧上去无不是温婉静好。
她本就对这婚不抱有期待,乖乖地就是了。
倒是云萝跟在后面,垂着脑袋,替她委屈。
然而楚凝刚被迎进王府中,便被告知陛下有要事宣召,事发突然,宣王赶去宫里了,要她先到婚房等候,拜堂礼择时再行。
主苑婚房,日头从轩窗照进影影绰绰的光亮,投下来,拉长了贴窗双喜剪纸的阴影。
“嗯……”楚凝连呼吸都是娇弱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