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橙提着灯笼怔怔回头, 视线跟柳盛锦对上。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中露出熟悉的笑意,整个人披着冬季清晨薄雾,像是穿过前世今生, 站在她面前。
谭橙提着灯笼的手一颤,手指松开, 灯笼掉在地上。
胸口翻涌的情绪像是找到泄口,眼睛直直看着柳盛锦,哑声喊, “阿锦?”
柳盛锦愣了一下, 他所熟悉的谭橙不是这么情绪外漏的人,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跟祖父对视一眼, 眸中露出浓浓的担忧。祖父松开柳盛锦的手, 示意他过去。
柳盛锦提着衣摆往前, 脚尖还没踩到台阶, 就被一身冷意的谭橙抱了个满怀。
她身上好凉,双手跟脸颊连着脖子都是冷的, 身上大氅的狐领带着清晨独有的露水湿意,像是在门口坐了一夜。
柳盛锦缓慢伸手, 紧紧抱住谭橙的后背, 轻声问, “怎么了, 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谭橙闭上酸涩的眼睛,只是道:“没事, 应该是太想你了。”
两辈子的思念交织在一起,谭橙坐在门口的时候, 心脏钝痛到难以呼吸。
柳盛锦愣了愣, 耳朵慢慢红起来, 清冷的脸蛋染上热意,手指攥着谭橙背后的衣服,声音更轻了,“我也是。”
两人都不是习惯将情绪外漏的人,就算在来往的书信中都极少将爱意宣泄出口,感情向来表达的含蓄隐晦,今天柳盛锦还是头回听谭橙说这种话,心脏跳动的有些快。
谭橙也仅失态了那么一瞬,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也有点不好意思。
只是她依旧抱着柳盛锦,有些贪图他身上的温度跟气息,舍不得松手。
还是柳盛锦伸手轻轻推她,小声提醒,“爷爷看着呢。”
谭橙一抬头,就对上老爷子笑盈盈的眸子。
他道:“不碍事不碍事,年纪大了,就爱看这些。”
谭橙,“……”
谭橙松开柳盛锦,手脚僵硬,走到老爷子面前,朝他行礼,“祖父,是我失态了。”
老爷子摆手,“年轻人情难自禁的事情,怎么能算失态呢。”
他看着谭橙的眼睛,柔声问,“当真没出别的事情?”
柳盛锦也看过来。
谭橙白净的皮肤慢慢红起来,微微摇头,“没,就是做噩梦了,才出来走走。”
她说完这话都不敢看对面爷孙俩的表情,眼睫煽动,眼神盯着地看。
老爷子只是笑。
“别在门口站着了,”他被翠微扶着走在前头,“也没写书信就突然登门拜访,是有些唐突,待会儿先去见见你祖母。”
谭橙跟柳盛锦跟在后头。
柳盛锦和谭橙并肩走,借着衣袖的遮掩,柳盛锦的食指轻轻勾住了谭橙垂在身侧那只手的小拇指。
谭橙眸光晃动,心脏陡然漏跳一拍,呼吸发紧,缓慢将柳盛锦的手指握在掌心里。
他手上温热,慢慢暖着她冰凉麻木的掌心。
柳盛锦侧眸看过来,用眼睛询问:
‘真没事?’
谭橙握紧柳盛锦温热柔软的手,朝他摇头。
两人还是头回牵手,眼神对视完,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
柳盛锦朝左看,谭橙朝右看,只是手依旧牵在一起。
上台阶的时候,谭橙余光扫了眼柳盛锦,微微捏他手背,示意他抬脚。
见柳盛锦照做,谭橙眼里不由露出笑意。
她发现,原来两个人在一起心情可以这般轻松愉快,好像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动作,心情就会得到满足。
怪不得司牧有事没事就喜欢挨着阿柚,这种感觉,跟
互通书信不同,更为亲昵直接。
直到老爷子忽然扭头问,“你祖母起了吗?”
两人一惊,柳盛锦瞬间将手从谭橙手心里抽出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背在身后,“我不知道。”
老爷子笑他,“你怎么能知道,我又不是问你。”
柳盛锦脸瞬间红个彻底,但面上还是端着那副清冷的模样,唯有脸蛋一层红过一层。
谭橙虚攥着陡然变空的掌心,掩饰性地将手背在身后,也是摇头,“应该没起,先进去看看。”
老太太平时能吃能睡,的确没起。
谭橙派人去喊她,同时着人倒茶准备糕点。
“我想着赶在四邦来朝的时候带祖父回京,让他看看这盛世之举。”柳盛锦坐在下首。
谭橙站在他身侧,手背在身后,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听老爷子跟柳盛锦说话。
“京城是繁华,还是清晨街上便张灯结彩。”老爷子说,“没白来这一趟。”
柳盛锦笑,“爷爷喜欢就好。”
他话音落下就听见外面老太太的声音。
“亲家,”老太太笑呵呵说,“可算把你盼来了。”
两家相互见礼,老太太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什么话题都能聊。老爷子熟读诗书又不是固执古板的老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会把场子冷下来。
原本老太太是打算让柳盛锦跟他祖父住在府里,奈何柳盛锦起身谢过,进退有礼的婉拒了。
他手里存有银钱,想在街上租个小庭院暂时落脚。一是行动方便,能随时出门观景。二是两人还未成亲,他带着老人家直接住进来不合适。
柳盛锦有自己的坚持,老太太颇为欣赏他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气质,便没强求,只是帮忙找了合适的院子,不过今晚可能要暂住这儿。
晚上谭柚司牧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一家子围在一起吃饭。
长辈们说话,小辈们吃饭。
谭柚给司牧夹菜,司牧忽然想起什么,问谭橙,“阿姐,你昨夜可曾做噩梦?”
他小脸皱巴起来,“今天接见大臣时,她们看起来都怪怪的。苏虞苏婉跟吴嘉悦还特意相约进宫了一趟,什么话都不说,就坐在殿外台阶上听阿柚给瑞瑞读书。”
奇奇怪怪。
谭橙拿筷子的手一顿,下意识看向柳盛锦。
司牧跟谭柚也顺势看过去。
谭瑞瑞正扯着柳盛锦的衣袖昂脸看他,奶声奶气问,“你是姨母书信里的那个夫郎吗?”
柳盛锦,“?”
谭瑞瑞说,“姨母书信里住了个夫郎,所以她每次收到信的时候,都会笑。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姨母书信里的那个夫郎吧。”
谭橙,“……”
这小外甥是不能要了,别的不行,揭短第一名。
谭橙轻咳两声,示意谭瑞瑞,“坐回去好好吃饭。”
司悠悠闻言朝谭瑞瑞招手,说,“瑞瑞快回来,姨母护短了,不让你摸。”
司悠悠说,“她自己的夫郎,只能她自己摸。”
谭橙,“…………”
她自己也没摸好吗?
柳盛锦闹了个脸红,清冷美人的脸红,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