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怪的真气被她吸空,她左手如撩拨湖水一般,轻轻拂过,地上的黄土,空中的白雪,顿时席卷而起,裴元瑾和何思羽身边的灵气再度被抽空,不断使用体内真气而得不到灵气的补充,使两人都有些强弩之末的意思。
而此时,一直站在人群后面,饺子前面观战的僧人双手合十,一足盘膝,一足轻点而起,越过人群,朝着战场落下。
“两位施主,贫僧前来超度。”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着,如暮鼓晨钟一般,此言一出,许多境界稍低的人,便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我去阻止他们。”
何思羽手中的月魂枪出,方脸僧人伸出一只手,看似缓慢,实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枪杆,圆脸僧人则用身体朝着何思羽撞去。
何思羽怡然不惧,右手死抓着枪杆不放,左臂微屈,用手肘应对那具冲向自己的身躯。
碰撞的刹那,何思羽面对岂是一个人,简直是一座山,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他被猛然撞出去,若非右手抓着枪杆,而枪杆另一端又在另一个僧人手中,他几乎就要飞出校场,不仅如此,就在刚刚短短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离开了身体,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后脑勺,可又在下一瞬间,重新回到了身体中。
前后快得仿佛是一场错觉,可他觉得不是。
僧人见他双目依旧炯炯有神,也是一怔。
方脸僧人说:“此枪甚好。”
何思羽手微微一抖,月魂枪猛然挣开了僧人的手,然后朝着圆脸僧人的咽喉刺去,又在对方躲避的瞬间,调转枪头,刺向了旁边
的方脸僧人。
两个僧人各退一步。
另一边,裴元瑾正用赤龙王的剑气一道道追着乌玄音劈。
乌玄音不停躲闪,显然是利用他周围灵气空缺,想要耗尽他的真气。这个局面显然有利于乌玄音,可她不明白的是,裴元瑾为何愿意配合。
就在她发现自己被避离战场差不多五六丈时,裴元瑾突然收手。
而此时的何思羽靠着不断的声东击西,使两名僧人中间出现了一杆枪左右的距离。他突然挥舞月魂枪,扑向方脸僧人,方脸僧人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就停住,可何思羽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虚晃一枪,而是结结实实地刺了过来。
他们身后的圆脸僧人原本等着何思羽刺完方脸僧人就回头打自己,见对方没有“如约”回头,才意识到对方采用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战略,晃点了自己,当下飞起一腿,踢了出去。
何思羽听到风声,始终没有回头,任由那条腿离自己越来越近,手中的月魂枪一点点地靠近方脸僧人的咽喉。
方脸僧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要是何思羽被踢到,他手中的枪就会顺势加速,穿透自己的脖子!
他急忙喊:“稍等。”
圆脸僧人等了,何思羽没有等。
结果是月魂枪终于挑破了方脸僧人的皮,而圆脸僧人被赶到的裴元瑾一剑砍断了踢出去的半条腿!
空气中响起轻声叹息。
何思羽面前的方脸僧人眼睛蓦然一黯,又一亮,随即就被月魂枪洞穿,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因为喉咙里插着一杆枪,只能发出细微的咯咯声,然后心有不甘地倒了下去。
同一时间——
跪在南岭掌门身哭得几乎要晕死过去的南岭派次徒突然倒地,又在其他人搀扶之前,霍然坐起,不理会师弟妹们惊诧的眼神,快步走到轿子边,朝轿子双手合十行礼,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了轿子前面。
而被裴元瑾砍掉半条腿的圆脸僧人就地打滚,一路滚到了轿子的方向。
轿中人自言自语:“这笔交易,我好像亏了。”
那一边,乌玄音看着两个僧人一死一伤,眼中终于露出了杀意。她将余下的摄魂怪一扫而空,巨大的真气充盈身体,却令她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但是,根本没有多余考虑的时间,裴元瑾和何思羽已经前后杀了过来。
乌玄音广袖一扫,散落在地摄魂怪旋转升空,像是蚊子一般,一边嗡嗡嗡响个不停,一边漫无目的地在两人四周旋转。
裴元瑾道:“小心被扎到。”
摄魂怪刚开始被造出来,并不是储存真气的,而是用来存储人的灵魂。
如此一来,两人不得不耗费大量经历与空中的摄魂怪纠缠。
何悠悠看着着急,忍不住说:“爹,我来助你。”
何思羽怒喝:“别过来!”
乌玄音目光冷淡地看了何悠悠一眼,何思羽立刻挪动脚步,挡在了她和女儿之间。
乌玄音又看向裴元瑾。
她在等,等两人到真正的强弩之末,然后……一击必杀。只是,她调息真气,并未发现真元有何不妥,可为何,身上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眼前赤龙王火光一闪,将一串摄魂怪劈成两半,她决定不再等下去!
乌玄音双袖一扬,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又瞬间出现在裴元瑾的身后。
她抬起手掌,作势要拍下去,裴元瑾果然转身。乌玄音嘴角微微扬起,却牵动了眼睛下面的伤口,眼中杀意毕露。
然而,裴元瑾转身只是为了让变成发簪大小的赤龙王扎向乌玄音。
听过桃山弟死亡经过的乌玄音早已防备这这一招,她抬
起左手,就如两人一开始交战时的那样,精确而精准地夹住了那支发簪,右手朝着裴元瑾的脑门劈下。
就在此时!
此刻!
这不到一眨眼的工夫——
靠在裴元瑾肩膀上的傅希言睁开了眼睛。
他原本想第一时间告诉裴元瑾自己这次厉害大发了,好好吹个牛逼,谁知眼睛一开,就看到乌玄音那张被毁容以后放大的脸。
顿时有个千万匹草泥马顶着卧槽在他心中的大草原上狂奔!
于是想也不想地就将人推开。
这下意识地动作,刚好推到了乌玄音的右掌上。
这场景怎么说呢。
要是没有看过前面一大段的打斗,只看两个人此时的姿势,还以为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再说“give me five”呢!
傅希言掌心贴到对方掌心之后,嘴巴当下冒出一句:“我脏了。”
乌玄音掌心传来的掌劲乃是武神之力,前方若有山,这一掌可令山开,前方若有海,这一掌可令海平。而这一掌落在傅希言手中,那是锥心刺骨各种剧烈疼痛……瞬间修复。连个痛苦的“嘶哈”都只来得及“嘶”,没来得及“哈”。
裴元瑾的关注点显然被引到了傅希言脱口而出上。
媳妇儿脏了可还行!
裴元瑾极为难得地松开了赤龙王,朝着她的真元打出一拳。
乌玄音的身体其实极为虚弱。她与班轻语一样,当年晋升武神,用的也是拔苗助长的手段,本就根基不稳,后来对付摄政王时,她没有摄魂怪,乃是本体出手,更使身体进入了一种极为糟糕的地步,后来与易绝之战,又战到了随身摄魂怪用尽的地步,可以说,她空有武神之名,但身体恐怕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裴元瑾的这一拳几乎打断了她的最后生机。
只是几乎。
她松开赤龙王,提着最后一口气,身体飞快地后掠,那速度,几乎是一个武神所能展现的全部。她跌跌撞撞地冲到黑轿子边,软倒在地。
轿中人叹气道:“你当初若是随我走,何至于此。”
乌玄音手抓着黄泥,低声道:“救我。”
轿中人说:“我已经帮过忙,你答应的东西呢。”
乌玄音说:“救我,我跟你走。”
轿中人叹气:“当初我对胡珞珞说,你的两个徒弟都不及你。若齐心协力,尚可占一席之地,若貌合神离,便只能苟延残喘,若水火不容,灵教气数尽矣。我带你走,只是为了给灵教留一条生路。如今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乌玄音缓缓抬头:“杀……裴元瑾傅希言。”
轿中人轻笑:“你对小皇帝倒是情深义重。好,我答应你,不过有另外的条件,你答应即可,不必问。”
“……好。”
乌玄音眼前已经一片模糊,那种奇怪的不舒服感越来越强烈,她朝着祝守信伸手。
祝守信惶恐又绝望地跪在她面前。
乌玄音以为自己是斜靠在地上,其实此时已经完全趴在了地上,而且露在外面的是那半边被毁掉的脸:“两人死后,迅速回宫,告诉他……”
祝守信伏地身体,凑过耳朵。
此时,轿中伸出一只手,拇指食指中指在乌玄音身体的上方信手一捏,又很快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