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傅辅打开房门,看到傅希言和裴元瑾坐在里面时,心里受到的冲击完全可以想象。
“你,你……”
傅希言见他激动地指着自己,笑眯眯地迎上去:“别激动,我知道你高兴,但你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年纪。”
“我高兴你个头!”傅辅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了,“你想吓死我啊!”
“这不是我要的反应。”傅希言挡着他不让进,“要不你再重新来一个喜极而泣的版本?”
傅辅抬手一个暴栗子敲下去:“多大人了,还闹!”
傅希言捂着脑袋到裴元瑾身边求安慰。
裴元瑾揉揉他的脑袋。尽管知道以傅辅的力道,傅希言挨得这一下不痛不痒,但他还是有些微心疼。
傅辅见两人腻歪,又是欣慰又是尴尬,半晌才道:“你们这么快就从南虞回来了?”
傅希言说:“不然呢,难道还要等着南虞一统升国旗吗?”
傅辅自动忽略他奇奇怪怪的话,点头道:“这个时候,你来了也好。见过你母亲和哥哥了吗?”
傅希言说:“见过了。大哥说你接了狗皇帝的圣旨……”
“放肆!”傅辅勃然变色,“莫以为你这次在南虞立下大功就可以肆无忌惮,须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傅希言委委屈屈地缩头。
说实话,和裴元瑾在一起待久了,又去了两趟南虞,觉得皇帝也就那么回事,的确有些不太放在眼里。
像狗皇帝这种话,他以前也就心里说说,现在都敢在他爹面前动嘴了,真是……人生的一大进步啊。
傅辅也没打算上纲上线。皇帝狗不狗,当臣子的心里最有数,所以他刚才教训傅希言用的也是“祸从口出”这个理由,而非“大逆不道”。
裴元瑾听懂了潜台词,淡然道:“附近只有鹿清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哈哈哈……”随着一连串笑声,鹿清甩着袖子,潇洒地走进来,“数月不见,少主武功又精进了,不知我是否有幸,与少主切磋一番?”
裴元瑾也察觉自己坐在这里,傅辅有些不自在,欣然接受了提议。
两人走后,傅希言和傅辅才重新接上之前的话题。
傅辅说:“陛下的确给了我一个任务。”
傅希言冷笑道:“要你拿我姐当棋子,推到旋涡里去?你看过我写的信了吧?刘家绝对是火坑。这里就我们两个,你说真心话,作为一个亲爹,你到底怎么想的?”
傅辅斜眼看他:“怎么?以后我想问题还得有亲爹养父两套思路?”
傅希言没想到自己无心之言又戳到了对方敏感的位置,只好说:“都是亲的,哪来的养父?我才是养父。”
“嗯?”傅辅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大逆不道地想当自己的养父。
傅希言抱起旁边的傅贵贵道:“我领养的女儿,贵贵乖,叫爷爷!”
傅贵贵十分配合的“哎呀”了一声。
傅辅:“……”
他在思考,傅希言到底是像莫翛然多一点,还是像金芫秀多一点。反正……这离谱的个性绝对不可能像自己!
经过小小的打岔后,傅辅收拾思路,重新将话题转回来:“密旨只交代了一件事,要夏清在婚礼上给刘焕下毒。”
傅希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
傅辅说:“耳背就看大夫!”
傅希言说:“就算二姐成功给刘焕下毒,但江陵是刘坦渡的地盘,我姐下毒之后,你和我姐怎么走出江陵?”
傅辅说:“陛下另外安排了人对付刘坦渡。”
傅希言冷笑道:“该不会是鹿清吧?”
不能怪他这么想。实在是王昱几次三番想要通过他利用储仙宫,当年他和储仙宫的关系还没有确定,所以没能成功,如今傅家、他、储仙宫已经完成了捆绑,狗皇帝利用起来就更得心应手了。
傅辅说:“不,这次陛下并未将储仙宫计算在内。他会另外派人恭贺,对付刘坦渡,或许是那人的事。”
傅希言说:“然后呢?”
江陵是刘家大本营,就算刘家父子倒下了,刘家其他人,刘家下属难道不会奋起反抗吗?
傅辅说:“我身为巡抚,若是刘将军遇袭,不能理事,于情于理,我都有权暂时接管南境军权,等到风波平息。”
北周的巡抚不仅可以干涉民政,关键时刻,也可以插手军政。
傅希言喃喃道:“你和我叔叔里应外合,还是有胜算的。”
傅辅点头道:“若是陛下派来的人能够控制刘坦渡,事情就会更加顺利。”
傅希言想了想,又摇头道:“刘家与北地联盟关系密切。这次行动如果
真的成功了,我们就大大开罪了北地。”
皇帝算盘打得精。
其他家族得罪北地,怕是要整日里提心吊胆,而傅家背靠天地鉴、储仙宫,北地若想报复,也不得不掂掂分量。
可以说,建宏帝用傅家对付刘家,无论从内因还是外因衡量,都得天独厚,撇开主观因素不提,客观来说,这步棋下得委实不错。
但是,刘坦渡执掌北境多年,绝非省油的灯。
自己当初戳穿刘焕与北地暗中来往的事,表达了想要退婚的态度,如今出尔反尔,刘家应该感觉到蹊跷而有所防备吧。
事情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傅希言问傅辅:“爹打算帮皇帝?”
他虽然不喜欢狗皇帝,但和刘家也没什么交情,如果非要选边站的话,他站傅家这边。
“走一步看一步吧。”傅辅不置可否地说,“形势瞬息万变,焉能世事如人意料。万一出乎意料,有所闪失,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傅希言琢磨这句话,慢慢明白了傅辅的态度——消极怠工,表面功夫。
他刚刚想到北地联盟对付傅家要掂量掂量,但这句话反过来,对皇帝也是适用的。毕竟,傅希言身边还有个闯皇宫如逛花园,杀武神如切白菜的武王坎儿。
一夜过去,再出发时,傅夏清的嫁妆便又厚实了许多。
傅辅深谙官场往来之道,这份厚礼他是不能推却的,推了只会让知府以为自己哪里没招待好,得罪了上官,最多以后找机会回一份礼,就当是正常的礼尚往来了。
沔阳之后,送嫁队伍明显加快了脚步。
除了有知府坐镇的大城之外,未再逗留,普通县令也不敢耽误巡抚家小姐嫁人,都只是送送礼物送送行。
临近江陵,天气越来越暖和,沿途竟是春暖花开的烂漫风光,连一直躲在车里的傅夏清也忍不住探出头来看风景。
傅希言则躲在车厢里教傅贵贵使用翅膀。自从让它下地走之后,它倒是老老实实地走了,不但走了,还走习惯了!好好一只鸟,越来越像鸡了可还行?!
忽而有马蹄声纷至沓来。
傅希言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往前看去,隔着十几丈,便看清了来人,顿时大喜:“叔叔!”
来人果然是傅轩。今日他身穿常服,身边带着的也是家将,显然是私人出行。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马车还未停下,傅希言已经先一步跳下马车,朝他冲了过去,傅轩也跃马而下,叔侄相见,场面感人泪下。
傅轩拍拍他的肩膀,突然语重心长地叹息道:“果然,傅家的确没有习武的天分。”
难得有个高的,就不是傅家人。
傅希言:“……”
这个事情,的确不太好安慰。
想起傅轩当初对自己的殷殷期待,他只能给出一个不算希望的希望:“大哥和大嫂有孩子了,说不定能基因突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