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对上,男子笑了下,说:“我七年前便经过院试成了秀才。”
“为什么想来我们食肆做账房。”章北庭疑惑。
他自己便是秀才身,很清楚秀才在大靖的身份地位,虽然没高到哪里去,官府不发薪俸,免田税对他们这种商户也没啥关系,可也不算低了,毕竟还可以免除徭役,见知县可以不下跪,知县也不能随意对秀才用刑,有事还能直接禀见知县等等。
因而只要是秀才,许多人自恃身份,就算不考举人了,也是开个私塾,教小孩子开蒙识字,而不是去铺子里给人做账房。
“家里父母跟娘子这些年为了我读书,过得十分艰辛,可我尝试了几次,都未能得中举人,”男人苦笑了一下道,“若还不为家里做点别的,不仅没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也是不孝。”
说到这里,他垂眸整理了下情绪,才继续道:“我家也住在南城,附近有两个老先生开了十几年的私塾,周边的孩子若是要开蒙识字,都送他们那里去了。”
章北庭点了点头,这种情况,男人就算开个私塾,估计也抢不到几个学生,男人的目的是赚钱,几个学生的束脩确实比不上给人做账房来得多。
于是他问:“怎么称呼你?”
“程勉。”男人面露喜色。
“我这里的账房,要先使用三个月,这三个月每月二两银子,三个月后若是合适,涨到二两五钱。”
男人点头:“好。”
就算是二两银子,也已经不少了。
“你觉得可以的话,”章北庭道,“将住的地址留下,我要跟我夫郎商量下,三日后再让人通知你成与不成。”
男人本以为事情敲定了,没想到章北庭话音一转,居然要等到三日后再通知,他沉默了半晌,才走到桌边,将自己的住址写下。
章北庭送男人出门,没再多说什么。
食肆里现在这些人,一开始给他们做事的时候,不是他们原本信得过的,就是信得过的人介绍的。
这个男人是自己找上门的,又是账房这么重要的位置,章北庭不可能不打听一下就将人定下来。
至于找谁打听,自然是同住城南,又认识人颇多的钱良才跟何家人,以及在衙门有关系的陆风跟萧万青。
前者可以打听为人,后者可以知道有没有犯过事。
钱良才跟何家那边很快,章北庭跟宋宴卿去一趟就问到了想要知道的。
程勉的家跟何家的菜摊子隔了三条街,不过菜摊子这种地方向来八卦多,章北庭一说名字跟住的地方,苗凤花就对上了号,说:“我知道那家人,男人读了三十年的书,父母妻子为了供男人读书,在附近是出了名的愿意做各种脏活累活,为人除了有些斤斤计较,倒是没听说过其它的不是。”
供一个人读书有多难,苗凤花光是看章家父母十几年来给章北庭买笔墨纸砚跟书本花的钱,都觉得害怕,她跟何青松没那个能力,所以何峰跟何海都只跟私塾的先生人过几年字,算术都是他们自己教的。
所以对于程家人的斤斤计较,她是能理解的。
钱良才那边没听过程勉这个名字,没打听到消息。
不过第二日,陆风跟萧万青就带来了结果。
陆风帮忙去衙门问了,没出过
闹到衙门的事,萧万青还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那就是程勉以前在青阳书院读过书,书院里不少先生跟学生都认识他。
萧万青去打听了,都说程勉虽然家里穷,且吝啬,但为人落落大方,跟大家处得都不错。
有了陆风跟萧万青这些信息,章北庭便没再犹豫,第三天上午便让王福去通知程勉次日来食肆干活。
结果王福回来的时候,程勉也跟着来了,身上穿着件青色长衫,比那日看起来稍微新一些,不过也洗得有些发白了。
看到章北庭,程勉笑了下,道:“我在家也没有别的事要忙,早日来食肆便能早日上手。”
道理确实是这样,章北庭看时间还早,便将他带到柜台旁边,亲自给他说要注意的事以及食肆里记账的方式。
礼乐射御书数在青阳书院都是必修的,程勉算术本来就不错,很快便将记账的方式都理解了。
章北庭看他差不多了,便拿出账本递给他道,“这是前几日的账,你看着熟悉下。”
翻开账本,程勉看到上面的字迹讶,疑惑地抬头看了章北庭一眼。
章北庭解释道:“这些都是我夫郎记的。”
宋宴卿虽然算术学得很好,但字却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大半年前才学写字,就算再怎么勤奋,比起他们这些从小开始学习,练了十几二十年,还参加过院试的人,自然差得不是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