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莳闇八岁。
上中学的他,是人见人躲、花见花谢的学校一霸。性格古怪、脾气火爆,打架狠得让练拳击出身的体育老师都谈之色变。
小莳闇在某次闯祸后,被交至学校的财务室,以“扰乱学校纪律,增加安保开支”为由,开了一张赔款的罚单。
学校新来的财务人员对莳闇的背景一无所知,盯着这小黑虎般屡教不改的野孩子,出言训道:“你就闹吧,给自己丢人、给大家找事儿。”
他说着大手一落,一个印章盖在罚单上,然后轻飘飘地往桌角一推。
莳闇不语,上前两步,把薄薄的纸张拿在手里,迟疑片刻,叠好放回口袋。
“喏,几十万的事儿。你家赔得起吧”校职工瞅着他的神情,讽意十足地摇了摇头,“我就纳了闷了,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养出你这种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的小混混”
莳闇听到此处,脸色一变。他为了压住顿起的气头,拳头攥得“嘎吱吱”响,指甲把掌心抠得泛湿。他抬起头,语气不善道:“你说我可以,和我爸妈无关。”
这新职工也不是个好脾气,见莳闇瞪着眼睛,瞳孔漆然无光,隐隐透着些鄙意,不知是瞧不起几十万,还是看不起他。他当场来了气,一拍桌子,勃然怒喝。
“莳闇,你这是什么眼神!一点学生的样子都没有!你爹是不是蹲过监狱啊你妈也没告诉你什么是家教!”
小莳闇举起拳头,大声吼回去:“住口!不许你这么说我爸妈!”
“你的班主任说你是个硬茬,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校职工冷笑,“我的亲弟弟是审议团的地区负责人,有本事你就——”
话到一半,小莳闇扭头就往门口走,脚步“噔噔”,震得地板发颤。他站定在财务室的门口,呼吸声很重,拳头随着胸口的起伏一上一下。
校职工以为这孩子是怕了,落荒而逃,于是轻哼一声,讥道:“三天内,拿钱来,否则开除。”
说罢,他便不理会状若“面壁思过”的莳闇了。
小莳闇抬起眼眸,瞳孔漆黑一片。他扫过白花花的墙面,缓缓举起肌肉绷紧的胳膊——
这一拳,他必须要打出去。体内好似窜着邪火,若不借此释放,必然把他的内腑闹个四分五裂。
而且,他有种感觉。这一拳下去,会与以往不同。
至于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嘭!”
拳头落在门框边的墙上。
“嗵!”
整个办公楼猛地剧震!
新来的财务人员二话不说就向后倒去,险险来了个后脑勺着地的倒栽葱。
他一个前扑,找回平衡,再看向个头不高的小莳闇,不禁大骇:什么情况!这八岁的小屁孩儿到底是有多大劲儿……不不,不可能,是凑巧地震了吧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
挨着楼道,长达二三十米的墙体轰然倒塌!
幸亏那不是承重墙,否则整栋办公楼都难逃一塌。
校职工吓得面无血色,条件反射地往桌子底下钻,如灰兔躲鹰般瑟缩成一团。
楼内的数十个教师第一时间往外跑,有的大呼小叫、有的报警,以为是校园袭击。
小莳闇也被这一拳的威力惊呆了。他看着自己的右手,竟然觉不到半点疼痛,就像被他打烂的墙壁是泡沫做的。
是的,这便是他在无意间,第一次展示出力量。
之后,该所中学如同送神一般,把他请离了学校。而“一拳轰墙”的事迹迅速传遍全城,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中学会冒险收他了。
小莳闇向来不喜欢干正事,这一来,和中规中矩的中学生活永远拜拜了,他嘴上不说,但心里的窃喜是货真价实的。
然而,预想的漫长假期并未来临。
事发后的第十天,他被带到了异大陆的皇城,皇室建筑群的中心处,一座古香古色的高塔下。
其名为“通天之塔”,塔内住着拥有“血祭祀”称号的神秘男人。
有关“血祭祀”的传说多如雪片。据说,他顶着二十岁的脸孔,真实年龄却足有四位数。若是算上他依稀记得的几个前世,总年份加起来,都够写一份人类大事记。
他自身不老不死、无病无疾,但曾为人间带来无尽的血雨腥风。他所创的“血祭”能通过一个仪式便把人的生命力转换为能力,一度让皇室大开杀戒。若是他亲自主持血祭,只需把一滴血往旁人的身上一沾,其生命力与寿命便被他轻轻松松地划拉到自己身上,活像个食命的太岁。
不过,血祭祀已然很久没公开露面了。他窝在通天之塔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乎进入了漫长的冬眠期。
小莳闇站在塔底,默默地盯着两扇朱红色的大门。
联系到血祭祀那些残忍而邪乎的传言,他愈发觉得这大门的颜色是血染的。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缭绕,他有些不敢呼吸,心跳一轻一重。
他干咽了一下,小声对父亲道:“爸,这门是锁着的,明显不迎客。咱……走吧”
莳闇身边的中年人三十出头,长着二十七八的年轻脸孔,面上总是洋溢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浅笑,时而灿烂如艳阳、时而深邃若寰宇。
他把手搭在莳闇的肩上,微微一笑:“谁说门是锁着的”
莳闇瞥了一眼若隐若现的三道锁舌,以及其下的两条保险链,心道:这还没锁而且话说回来,这血祭祀是有多怕贼……
父亲装作看不见,近前一步,站在大门前,扬声喊道:“一原祭啊,你还活着吗”
高塔足有几百米高,在门口喊话,里面的人能听见就有鬼了。
小莳闇嘴角一抽,刚想说什么,只见他的父亲抬手握住门把,随后轻轻一推——
“吱扭扭……”
大门毫无阻碍地敞开。
三横两竖的锁舌居然消失了!
小莳闇用力揉了揉眼睛,以为之前真的是自己看走眼了。
父亲在前带路,莳闇不知他爸这到底是要做贼还是当强盗,不得已,只能静悄悄地跟着。
二人搭乘升降梯来到通天之塔的中高层,中年似乎对通天之塔的结构极其熟悉,长驱直入,一直来到塔边缘的一间屋门口。
莳闇满脸疑惑地看着父亲:“你怎么知道血祭祀在这里”
父亲笑道:“没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