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的任务,叶莱同时也派了柯蓝。
阿莫尔又打了一个哈欠,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讨厌这里吗?干嘛还要亲自来?”
红发雌虫的生长经历导致他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委婉,而习惯了那种保留一半的交往方式的柯蓝也是一愣,他看向阿莫尔那双似乎什么都没装进去的眸子,抿了抿嘴角:“为了一个了结。”
“了结?”阿莫尔自言自语道:“要是我,宁愿不要了结在屋里睡觉……”
这一路几乎上都没有什么阻挡,格莱·幕星之眼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在他将那几位比较有天赋的后辈送到赫尔狄克星上的时候,他在整个幕星之眼的族群中便已经开始被不断地质疑;尤其送出去的虫后续没有任何消息,像是疯狗一样无路可走的格莱才慢慢反应过来——或许辛烛的提议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比上一次还要苍老很多的格莱宛如枯木,他呆滞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那曾经属于幕星之眼的土地。
——砰。
门被踢开了,阿莫尔看着格莱的背影,挑眉道:“嗨!叶莱派我来抓你,快点儿走吧,等回去了我还想睡觉……可别逼我动手。”
“你们怎么敢这样?”格莱颤颤巍巍地转身,现在的他哪里有三年前的光鲜,他歪着嘴角,声音嘶哑:“我是幕星之眼!你们知道幕星之眼是什么?我们是唯一能够进化为雅克斯的虫种!星盟、星盟怎么敢这样对我?”
“啧,”阿莫尔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我管你狗屁的幕星之眼,吃伴侣的虫能有多高尚?我老大都能忍住,你怎么就忍不住?”
“那是为了力量!”即使到了现在,格莱也依旧不知悔改。
柯蓝忽然开口了,“那只是你的臆想。”
他的声音很冷也很淡,在离家多年再一次回到这个压抑的地方后,柯蓝发现自己要比想象中的更加平静:“雄父为了你的臆想死了,那么你实现成为雅克斯的梦了吗?没有,可是你为了这么一个不存在的虚妄,差点儿害了索勋,现在又害了其他同族……这一切该结束了。”
阿莫尔挥了挥手,立马有年轻力壮的军雌上前把几乎疯魔的格莱抓住。
在被拖走的途中,格莱还在不停地嘶吼着,长久以来被他当做是执念的愿望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着他的利器,柯蓝听见后狠狠皱了皱眉头,他对阿莫尔说:“我需要去地下室一趟。”
阿莫尔:“需要我和你一起吗?”
柯蓝想了想,缓慢地摇头,“我自己就好。”
“行,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一会儿
船上见,早点儿回去我还能再睡会儿。”
“好的。”
从楼梯上缓缓下去,柯蓝望着周围熟悉的场景,有些晃神。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强迫自己走出那种怪异的朦胧感,这才加快脚步走到了地下室。
这座腐朽城堡中的地下室很大,一处是专门为索勋修建的,还有一处……
柯蓝走到了地下室的最深处,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甚至可能连索勋都不知道这扇门的存在。柯蓝最初也不知道,直到有一次看到醉酒的格莱在门口不住地徘徊,年幼好奇心旺盛的柯蓝便将那里当做了一处新奇的探险地,也是在那里,他发现了某个被格莱隐藏了好几年的秘密。
柯蓝将手覆在落灰的门把手上,这里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虫来过了。
——咔嚓。
门被拧开了,很久以前这里还挂着一把锁,但随着格莱的疯魔,那点儿藏在他心底的情愫终究是比不过权利欲望的撕扯,于是这里也从精心打扫的密室变成了落灰的杂物室。
柯蓝慢吞吞地走了进去,在狭小、充满灰尘的室内,只有一副矿石打造的棺材,质地坚硬,在半透明的色泽下,明显可以看到一把纤细的骨架。
“雄父……”
数年前还能隐约嗅到的熟悉气息早就消失殆尽,只有一副骸骨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那是他的雄父,是曾经被格莱当做“养料”吞入腹中、仅留下骸骨的伴侣。
柯蓝小心翼翼地从空间钮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布,他将那些几乎一碰就碎的骨抱了起来,低声喃喃道:“雄父,我带你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在赫尔狄克星的流沙之下——
几乎将自己扭曲地不成人形的肉块在黑暗中开始了独自的狂欢,由虫卵们支撑着这具亚雌的身体挥动着筋肉浮动的手臂,有意识地避开了洞窟下另一部分卵群的耳目,它们向着更深处前进——那个一直飘散着熟悉气息的更深处。
怪异的呓语从格兰的口中吐出:
“嘿嘿……是妈妈的味道……”
“越来越近了!”
“妈妈!我要妈妈!”
“想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怎么才能永远呢?”
“当然是……”
“融为一体了!”
终于走到了一处开着洞口的石道前,格兰大幅度地转了转脖子,他的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被肉块、卵核填充的脸部肌肉僵硬,试图勾出一个不那么恐怖的笑容。
他喃喃道:“妈妈,我们来了……”
哒,哒,哒。
靠近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细碎的卵核们在夸张地嘶鸣着,等它们终于彻底走进来后,格兰那只被卵核填满的复眼上下转动,捕捉到了缩在角落里的一片阴影。
洞窟中流窜的风吹过,那阴影的轮廓似乎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格兰勾出一个更加夸张的笑容,黏腻的声音中是故意装出来的温柔,“妈妈,是你吗?”
他顿了下来,攒动的卵核在复眼中跃动,猛然靠近了那一处阴影——
那是一片混杂的骸骨,凌乱地混合在一起,具体哪一块属于谁几乎无法分辨,但却散发着一股足以叫虫卵们察觉的气息。
“是妈妈呀……”
锃——
顾庭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捂着心脏砰砰直跳的胸口,某种令他背后发麻的怪异感一直在叫嚣着。
“怎么了?”坎贝尔半张着眼询问道。
年轻的雄虫眉头紧皱,“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也说不清。”顾庭嘴角平直,那种忽然升起来
的毛骨悚然令他整个后背都泛上潮意,他揉了揉脑袋,忽然从床上下来,“我要去看看。”
坎贝尔半撑着手臂,他没有问去哪儿,只是道:“我和你一起。”
顾庭低头吻了吻银发雌虫的嘴角,“好。”
——他必须要再去地下洞窟中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