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啊,阿红当然在我身边,我还给了她好多钱,请她去买点自己喜欢的化妆品啊,衣服啊之类的。我可不是嫖啊,只是送点礼物啦,做男人,不能太吝啬嘛。”
“之后?之后就没联系过了,我这两天也没有去大丽院啊。”
“阿红做什么事了?是不是扫黄组查她啊?还是别的什么?我可别是沾了什么不得了的坏女人吧?”
刘嘉明没有回答涂贵生的问题,皱眉看着笔录,心情逐渐沉下去。
死者赵美妮的死亡时间在凌晨五点到凌晨6点之间,而凌晨五点四十分时秦红梁还在涂贵生的床上,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要知道凶手杀掉赵美妮后,还整理了全屋啊,那大概要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秦红梁完全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
刘嘉明又反复跟涂贵生确定了一下时间,涂贵生深思后仍坚持自己所说,并称这才没过多久,他记得很清楚。
尤其欢好过后,秦红梁还问了涂贵生时间,涂贵生就算不想关注都不行啊。
秦红梁就好像故意让涂贵生记住一样……
刘嘉明皱起眉,忍不住猜想,难道秦红梁知道赵美妮会在那个时间死亡,所以专门问了涂贵生时间,使涂贵生成为她非常有力的时间证人?
可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是雇凶杀人?
请涂贵生在自己的笔录上签字后,刘嘉明心烦意乱的作别,急匆匆往警署赶。
……
……
警署里,三福坐在审讯室对面,望着面前的Clara,脑中想着家怡的那些话,一时也有些不知该从何问题。
在他心里Clara已经不是嫌疑人了,那现在是不是就没必要再将Clara当嫌疑人来审了?
但现在Clara还没有洗脱罪名,那些一条条指向她的线索实打实存在,还是要审。
结果三福还在犹豫以怎样的态度、怎样的目的开启这场审讯,Clara这个性子急、脾气爆的女人,倒先耐
不住地开了口:
“阿sir,我昨天捋了一下美妮身边可能杀她的人,我给你列了个名单。”
说着,掏兜取出一张纸,递给三福,然后指着纸张上的名字,一个一个介绍道:
“她姐姐不愿意认她,怕她影响自己婚姻,害婆家瞧不起啊,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她姐姐杀人?
“还有夜总会里的打手阿福,他整天纠缠美妮,是不是求爱不成就杀人啊?
“这个,她楼下的老头很龟毛的,总是嫌美妮晚归回家走来走去声音太吵,影响他睡觉。为此报过警,还总是上门骚扰美妮。还扬言要让美妮的房东把她赶出去,有没有可能是那个老匹夫啊?哦,这么说美妮的房东也有可能啊,不想租房给美妮了,赶她又赶不走,就杀人喽。
“呐,还有这个,秦红梁啊,我们一起进大丽院的姐妹嘛,我的室友喽,本来云姐是要跟阿红一起出去开店的。阿红还为此买了好多花回家,说要练习插花技巧啊,还为此买了好多书,结果后来云姐改投美妮开鱼蛋鱼丸店呐,就把阿红甩了。也有可能是阿红怀恨在心就杀人喽——”
三福忽然抬起头,瞪着Clara道:“你说什么?”
Clara怔了下,才抱怨道:“阿sir,你那么凶做什么?我主动来提供线索诶,能不能对五好市民客气些啊。”
“原本云姐是要跟秦红梁合作开店,在近期改投赵美妮?”三福不理她家缠不清,直追主题。
“是啊,就这两周的事嘛。你不知道阿红有多气啊,可比我27号凌晨跟美妮吵架时要凶多了。她听说云姐要投钱给美妮,不给她合作了,回到家把所有花都搬出卧室,发狂一样甩砸在客厅地上,搞的遍地花瓣还有水迹。那些插花的书也剪了!你别看我脾气爆啊,看到一向不怎么吭声的阿红发飙,我都怕啊,阿sir。”Clara夸张的做了个害怕的表情,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又继续道:
“是不是阿红啊?
“你专门问我这个,就是也怀疑喽?
“干!”
Clara忽然拍桌起身,抬步便要往外走:“臭三八!”
三福忙将她拉回去,“坐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多说一些。”
“还有什么线索啊?要是秦红梁,我现在就去替美妮报仇啊!”Clara还要起身。
三福忙开口问:“你将这一周内秦红梁的所有行为,动向,情绪,事无巨细的跟我讲一下。”
Clara抿了抿唇,缓和了下情绪才道:“警方是不是没有证据啊?”
三福皱眉,瞪她。
“知道了,阿sir,我说就是了。”Clara歪头想了想,才继续道:
“阿红发完飙,又默默把房间都整理好了。这一点我还是很佩服她的,做事又快又彻底,不然我也不跟她那么阴沉的人合租喽。
“好像发了那次飙之后,她就没有什么不一样了。她反正也不太常说话,我们都习惯无视她了,哪会一直去管她在干什么啊。
“不过……美妮死的那天晚上,她一直在客厅里看电视诶。之前她都不怎么到客厅里坐的嘛,总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但那天晚上,好像一直在等你们一样。
“……她和涂贵生没什么感情的,之前涂贵生给她很多小费,她也爱答不理的嘛,不过那天凌晨她真的好奇怪哦,主动贴上去要跟涂贵生回家。不过……这样她是不是就没有杀美妮的时间啊?”
两个人又聊了许多细枝末节的东西,最后Clara聊回死者赵美妮,又忍不住哭起来。
“……美妮其实很想回家的,她说她老豆瞧不起她做这行,她懂的嘛,也在存钱想做小生意了,可是没有机会了,她再也回不去家里了。”Clara捏着
三福递给她的纸巾,却还是习惯性地用袖口蹭眼睛,一边哭一边道:
“我们这行就是这样喽,出来打工也不敢说是做这个的。每年回家大包小包风风光光的,都说在做文员啦、女秘书啦,我们很会编故事的,不然被老妈老豆知道,就惨啦。
“美妮家很穷的,她又漂亮呐,怎么肯留在家里吃苦啊?学习又不行,脑子也不好使,难道以后真的跟着老豆一起去打渔啊?晒得皮也黑了皴了,又累又苦哇。她就是想过好日子啊,喜欢旺角灯红酒绿、漂漂亮亮嘛。
“可是一进入这一行,就没有办法了,阿sir。你自己都习惯了钱来得容易嘛,怎么肯吃苦啊,人之常情喽。但美妮真的肯吃苦啊,她现在长大了,懂事了,就想去学点什么啊,还报了夜校想去学那个什么微机啊。
“但是她家里人不想跟她缓和关系,每次都把她的东西丢出去,骂得她臭头哇。她真的好惨的,每次回来都哭得像什么一样,我劝都劝不好,只能骂她喽,她又嫌我凶……”
说到这里,Clara忽然又说不下去了,捂住脸,只哽咽道:“早知道这样,我就对她好一点了,干嘛老是凶她……”
……
……
在死者赵美妮家楼上楼下、楼前楼后走访了许多人后,家怡终于切身体会到当警探的苦闷。
街坊们有的根本不愿意配合警方查案,好好生活着,身边忽然死了人,本来就觉得很晦气,又总是被人打扰,心情的确不会好。
家怡也只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问问题,才勉强能挖到一二,但往往都是无用的信息。
什么赵美妮其实是做鸡的啦,什么这片社区的租屋又贵又任龙混杂啦,拉拉杂杂的抱怨和八卦,多于有用信息。
而关于那阵持续的轰轰声,大家完全无头绪,有的说是不是谁家洗衣机啊,有的问是不是你耳鸣啊,还有的说可能是外面的汽车啊,这边临近马路好吵的。
原来穷举法不仅要一个一个耗时费力的问啊找啊,还要从这些乏味、无聊的信息中筛选。
家怡回到警署后,检索了好几遍,仍觉得全部无用。
怏怏靠倒在椅子里,九叔笑问:“怎么样啊,神勇干将,当警探呐,以后就是要过这种日子,没完没了的查查查,问问问,想想想,开会开会开会,还要抓抓抓啊。但是呢,这些还不是最烦的,你只要能安安全全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捱到退休哇,都算幸运的喽。”
家怡苦笑。
大家陆陆续续回到警署,都带着大量的有用信息,不仅将涉案的所有人逐渐丰富起来,好多时间线也都串联上了。
方镇岳带着大家开会,搞信息轰炸。
家怡一边羞愧于自己没有带回有用信息,一边赞叹大家真的好厉害。
只是信息互通的过程中,一向积极踊跃发言的刘嘉明,居然难得沉默。
轮到他将约见涂贵生的口供提交分享时,方镇岳都忍不住调侃:“怎么今天这么沉默?你这样子,我们可不敢看这份口供喽。”
刘嘉明转头看一眼易家怡,难以启齿的样子。
大家每个人拿到的线索,都佐证了十一的推断,只有他掉链子。
虽然这是非常关键的口供,但总觉得心里有些愧疚。
他要推翻前面大家说的所有话了。
“赵美妮死亡时,秦红梁跟涂贵生在一起。涂贵生对这一点非常肯定,我反复确定了好多次,都得到一个答案。”刘嘉明望着家怡,又转头看向方镇岳:
“秦红梁有非常有力的时间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