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镇岳又闭目想了会儿秦红梁那晚还会做哪些多余动作。
要偷偷离开不让涂贵生知道,走时容易,回来时还需有钥匙。
他立即睁开双眼,转头盯上涂贵生,却见家怡也已经走到涂贵生身边,果然下一秒就开口请阿杰来帮涂贵生采集钥匙上可能遗留的指纹或其他痕迹了。
方镇岳歪头无奈笑笑,他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在查案的时候抱胸发呆,甚至偷闲饮茶了?
工作只要交给家怡就好,他完全不需要再多操心嘛。
教会徒弟,师傅接下来该怎么养老呢?
刘嘉明站在后面,看看一脸放松的岳哥,又看看皱着眉四处转的易家怡,再看看钟表、浴缸和钥匙,这意思是……秦红梁曾经调了时间,所以涂贵生看到的凌晨五点四十分,其实是秦红梁作假的时间?
实际上涂贵生根本不是个持久性,是个超快秒s男,他们欢好结束的时候,其实才凌晨五点左右?
之后秦红梁偷跑出去杀了个人,回来后在浴缸里洗了澡,然后回来继续睡觉,假装从来没离开过?
可是,涂贵生事后会睡的那么沉吗?
秦红梁离开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都不知道?
就在刘嘉明疑惑这一点时,家怡走到涂贵生身边,开口道:
“一会儿你最好跟我们一块回警署。”
“什么意思啊,madam?我是无辜的啊!无妄之灾啊,跟我无关的!”涂贵生简直要哭出来。
之前他还有心情向警探们炫耀自己的家具,现在真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啊。
他好惨呐。
“你可能被下了药,跟我们回警署,请我们的医师帮你抽血化验一下比较好。”家怡真诚道,努力让自己表情柔和,不要吓到他。
“好啊,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去?现在走行不行啊?”涂贵生好急啊。
“你愿意将家留给我们勘察,当然也可以喽。”家怡挑眉道。
“好啊好啊。”涂贵生现在哪还顾得上什么家不家的,这个屋都恨不得一把火烧掉。当商人好注重风水的,怎么就碰到这种事呢。
“那嘉明,你带涂先生回警署,请许sir帮忙安排一下尿检和抽血化验吧。”方镇岳道。
“好的,岳哥。”刘嘉明带上涂贵生便走。
“嘉明。”方镇岳又喊住他。
“岳哥,你说。”
“我这边立即请法证科的同事对比下秦红梁的指纹,会以在钟表上发现她的指纹、在浴缸上发现死者赵美妮的血迹,和十一的推理为因,将秦红梁也定位的嫌疑。
“让三福把秦红梁带回警署,做一次针对嫌疑人的问训。”
“明白,岳哥。”刘嘉明点头,推门带着急不可耐的涂贵生拐出房间。
Diane又去厨房洗碗池用棉签擦了里面几个杯子内侧,好回去化验是否有药物残留。
家怡并不抱期望,秦红梁如果是往水杯里下药,一定会清洗水杯。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无法判断秦红梁到底下的什么药,也就难以根据药物性状去判断下药渠道。
但她还是感谢了Diane的认真。
Diane姐真的
是个位非常非常专业又细心的好化验员。可靠!令人安心。
家怡伸展了下手臂,确定了秦红梁时间证人的轨迹,案子的侦缉又向前迈出一大步。
在死者赵美妮家附近没有采集到有用线索的烦闷心情一扫,整个人又明朗起来。
在涂贵生家里走了一圈儿,她甚至开始有心情欣赏一下这个暴发户的品味,羡慕一下他居住环境的宽敞。
走到厨房时,家怡忽然又想起秦红梁涂过Clara的口红,忙又请两名化验师在垃圾桶等处寻找擦过口红的纸巾。
家怡又跑到厨房,在洗碗槽里发现了几个没有清洗的水杯——幸亏涂贵生是个邋遢的单身汉,幸亏今天还没到涂贵生请菲佣来清理的时间。
化验师没有在垃圾桶里发现秦红梁擦口红的纸,猜测秦红梁回来后应该是洗澡洗去了口红。
于是又尝试在下水漏做了棉签擦检,不过要回法证科做过化验后才知道是否能采集到口红残余。
但令人惊喜的是,Diane居然在洗碗槽的一个杯子里,擦到了非常微量的口红残余,肉眼可见是粉色调口红。
“不过具体是否就是凶手留在死者赵美妮家杯子上的口红印,还需要做过精细的化验才知道。”Diane严谨道。
“明白。”家怡点头。
那个年代的口红是很顽固的彩妆,秦红梁应该已经很努力清洗了,但在涂贵生家没有专门清洗的工具,可能还是有一点点残留。大概是秦红梁洗澡后喝水回想一切时,疏忽大意有了残留。
所有行为都会在这个世界上留有痕迹,秦红梁为了掩藏自己的行迹、为了栽赃Clara,让自己的行为轨迹无限增多,于是也留下了更多的痕迹。
这些都是她的破绽——自认为聪明,又能有多聪明呢?
……
在涂贵生家里的现场勘察结束后,一队人带着颇丰的收获赶回警署。
这时涂贵生已经做好了化验,被送走请他回家等结果就好。如果仍对身体有忧虑,可以再去医院做一次专业的体检。
涂贵生唉声叹气离开,刘嘉明才跟方镇岳汇报:“秦红梁来了,正在3号审讯室,三福哥在审。”
三人于是转向审讯室,连已经摆在B组办公室里的下午茶都没空吃。
香喷喷的菠萝包酥皮慢慢变软,内心里热烫的黄油也逐渐凝固。本该在享受它的人,此刻正奔赴伟大的事业。
路过B组办公室的游兆华探头往里看了看,见没人,大摇大摆走进去捞了一个菠萝油,一边啃一边走回A组。
易家大哥精心给妹妹补体力又补脑力的好料,就这样便宜了别人。
……
审讯室里,三福一瞧见家怡来了,如遇救星。
之前针对秦红梁的所有线索和推理,都来源于家怡,三福虽然也能简单叙述,但很担心自己会错漏重要细节。
现在终于成功交棒给家怡,总算不至于将这次审讯搞砸。
家怡坐在审讯桌对面,秦红梁在另一边微笑着与她相望,脸上丝毫没有惧意。
“警官,为什么我会是嫌疑人呐?我不理解。”秦红梁语速匀称,一字一顿,显得尤为沉静。
“为什么一定要开花店呢?我也不理解。”家怡双手放松的搭在桌上,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桌面,点6下便停顿一下,接着又继续点。
秦红梁很快便发现了她的动作,眉头微微皱了下,又快速舒展,装作没在意般地道:
“花店很美好啊,看着鲜花盛放的样子,就觉得心情很好啊。当你用水将花瓣和花叶都清洗干净,使它们娇艳又水嫩,会觉得幸福啊。
“不过,我想开花店,有什么关系吗,madam?”
家怡拧着眉,严厉地瞪视,开始叙述秦红梁从走进死者赵美妮家开始的行为,逐渐地,秦红梁脸上的微笑转淡。
当讲到秦红梁坐在沙发上举杯却不喝水时,家怡质问:
“不敢喝水,怕留下DNA。却又要留下Clara的口红,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又聪明,又恶毒。”
一边讲着话,家怡一边掰开手里捏着的笔帽,随手丢在一边,就是不去盖好盖子。
秦红梁习惯性的会注意身边所有一切东西是否被妥当安排,看到那个被丢在家怡手边的记号笔,眉头瞬间拧成麻花。
看到这一幕产生的痛苦,远超过听到对面的警官对她作案手法的阐述。
担心自己行为被发现的恐惧是可以靠理性压制的,某种早印刻在骨血中的本能却怎么都管不住。
她眼睛死盯着记号笔,声音变得低沉:“警官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这些事跟我无关,警方最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秦红梁的语气变差,语速也明显加快了一些,显然她的情绪在快速转坏。
家怡挑了挑唇角,继续阐述秦红梁接下来的行为,这些分毫不差的流程,在他人听来或许只是觉得家怡推理很强,停在秦红梁耳中却难免感到震惊。
她曾经考虑过,或许探员们会怀疑她,也猜到她的行为,但这些顺序分毫不差,流程一点没有错处,未免让人心里发毛。
起初坐在易家怡对面,她心里满满轻视。
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她对这些蠢货都是充满轻视的。
脑满肠肥的暴发户蠢男人,只知道为下面那一根奔波。辛苦赚钱都丢进销金窟,给贪慕虚荣只知道傻笑的三八买些无用的东西。
那些三八更蠢呐,又生病又被欺负,卖自己赚来的钱就随意挥霍,无怨无悔被商家们骗。
那些社会地位高的人呢,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出身比较好的蠢货呐,很多比那些出去做钟的女人还贱呐。
但听着易家怡对案件的阐述,她渐渐眯起眼,嗅到了一丝危机感。
一向骄傲的眼睛,也愿意仔细打量一番坐在对面的女警官。
“警官,我真的没有做你说的这些事。之前我知道的所有呐,已经都向你们汇报过了。警方需要民众支持办案嘛,我也愿意帮忙。但欲加之罪,恕我不能接受哇。”秦红梁微微正了正色,努力将视线从桌上被分尸的记号笔上挪开,打起精神应对易家怡。
“秦红梁,我们已经在多处采集到你的指纹等线索,足以证明你与本案有关。顽抗抵赖对你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相反配合警方,坦白还能从宽发落。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怎么选。”家怡一边说,一边仍以手指敲击桌面,但这一回,她不再敲击6下。
而是这次敲击5下便停,下一次又只敲击4下,再下一次就敲击7下。
很快,秦红梁垂在腿上的双手就攥起双拳,脸色也因为忍耐怒气而微微涨红。
她瞪着易家怡,目光已经尽量不去看记号笔,耳朵却没办法闭上。
“你以为你可以完美栽赃给Clara吗?在你盯着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盯着你啊。你身边所有人都提供了你可能是凶嫌的线索,你知不知啊?”家怡想起方镇岳之前审讯张大福时的招数,微笑着扬起眉,学着他人口气:
“阿红个性阴恻恻的,要说是Clara杀人,还不如是阿红杀人更可信啊。就为了那个花店嘛,就算没有美妮,云姐也不可能投资给阿红开店嘛。
“阿红那种人,又不会说好听话,又不热情,开什么店啊,客人不会被她的脸色吓走吗?
“美妮死时家里很干净吗?那肯定是阿红干的啊,她最洁癖喽……”
冷笑一声,易家怡左手一拨
,将桌上的一沓资料拨到地上,偏偏不去捡。
又捏起记号笔帽,更大声的敲击桌面,只敲5下便停,随即嘲讽道:
“赵美妮是不是处处都比你好啊?做事比你好,人缘比你好,你嫉妒她吧?真可怜呐,只有最丑陋又可悲的人,才会嫉妒他人。
“你知不知涂贵生怎么说你?我们在他家发现你留下的杀人证据,他立即指证你杀人啊,还说你又丑又——”
秦红梁怒瞪着家怡顿在第五下再也不敲击的手指,无论是地上的文件,还是那个没有被盖上笔帽的记号笔,都令她浑身不舒服。
恨不得跳起来杀掉这间屋里所有的探员,恨不得冲过去抢过笔帽盖上,恨不能帮易家怡敲击那最后一下。
她极力的克制,攥拳的手指节发白,身体极轻微的颤抖。
即便咬紧牙关,她面色仍开始逐渐转白。
情绪上头,愤怒和不适感折磨得她快要无法自制。
当家怡言语相讥,眼神轻蔑地望过来时,她最引以为豪的聪明才智也被冒犯,自尊心受到的重挫,叠加在其他糟糕的情绪上。
她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眼神转冷,声音压沉,语速加快,铿锵有力道:
“易警官,你以为你很聪明吗?登报说你有正义感,就真以为自己是个好人了?不过一份工作而已,什么光辉什么伟大,都是别人想利用你才说的话啊,多蠢的人才会当真呐。他人夸你,也是希望你更努力地为大家做牛做马。你呢?也只是个乞求夸奖的可怜虫吧。如果遇到比你聪明的罪犯,捉不到犯人,所有过去的光辉和成就都坍塌,再也找不回那些风光,你还为什么而活啊?你还有没有勇气回头看看这些曾经把你捧上天的人啊?”
秦红梁磨着牙带着嘲讽念一声“神枪手易家怡警官”,忽然将双拳压在桌上,身体前倾逼视家怡:
“至于涂贵生那个蠢货,哈,他也配?他给我□□趾都不配啊!他知不知他有多脏多臭啊?一想到他,我就想吐哇。一个摆件而已,我要他放在这里,他就在这里。再臭的棋子,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她抬起手,做出捏棋的动作。
说这些话时,她微微歪了下头,眼睛却始终盯着易家怡:
“还有Clara?她更蠢,整天就知道在屋子里乱丢东西,说多少遍都不听。动不动就要替人两肋插刀,她以为自己是谁啊?我每天看着她,都会觉得她这样活着真的好可怜啊。一个人每天总想着得到他人的认同,为此甚至大雨天奔波去接所谓的朋友、借钱要不回来……做那么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结果呢?别人都在利用她,她还洋洋得意?哈,真的可笑啊!易警官,你以为Clara为什么脾气那么坏?她潜意识里难道不知道自己被利用?她只是蠢嘛,挣脱不掉。所以整天把自己搞得很凶,又希望别人因为怕她,就不要欺负她、利用她。可是她真的得到真朋友了吗?真的得到别人的爱和尊重了吗?没有啊,你说可怜不可怜?哈哈哈……”
说到这里,秦红梁眼神中刮起飓风,眸光里仿佛卷着疯狂的血红色,她仍盯着易家怡,微微抬起下巴,眯眼傲然继续:
“哦,那个赵美妮呐,虚伪的bitch而已!整天就知道傻笑,以为自己很漂亮吗?那些咸湿佬啊,都想占她便宜,玩玩她嘛。那些所谓的姐妹呢,表面夸她夸得好厉害哦,一转脸就冷嘲热讽,白眼都翻到天上去呀。她人缘好?哈哈,不过是她喜欢招蜂引蝶嘛,虚假繁荣呐。Madam,你看看赵美妮死啊,有没有人替她滴一滴真心的眼泪呀?人缘好?不要让我恶心好不好啊?就她那个样子,还想开鱼蛋铺面?她一个卖的,谁敢吃她做的鱼蛋啊。云姐会选她,说明什么呢?她们都是蠢的!都贱呐——”
“就因为这样,你杀了赵美妮?”家怡忍
着火气,歪头挑衅地盯向秦红梁,拿捏着语气和表情,压制住紧张,在秦红梁情绪失控的这一刻,图穷匕见地问到最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