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市区的深山, 就像被时光封印在最宁静时刻的风景画,始终保留着原始的状态。
太阳尚未坠入西边, 天色一片大亮, 但浓密的枝叶覆盖满山区,阻挡了大部分光线的入侵。
古早的石阶从山脚蜿蜒贯穿至山顶,仅长度便超过数里, 中间不乏断裂崩塌的遗迹。横跨在道路两侧的鸟居多达十数重, 却无一例外凌乱地耸立着,石漆失去了昔日的光泽,被抛弃在凝固的黑暗中,迟迟不见天日。
“踏踏踏踏——”
踉跄的人影在林中穿梭,急促的脚步声不断打破四周的静谧。
他早就远远看到了道路的标志, 知晓了下山的出口所在,但却万万不能顺着已知的道路通行,只能绕开, 往山中更为偏僻的方向一意孤行。
“这一段路只能交给你了,景,在这里没有不能回头的说法, 我必须找到他的位置!”
不久前,陪他坚守到最后的同伴胸膛剧烈起伏,用极快的语速告知了他这个决定。
不小心滚下山坡蹭到的泥巴还残留在金发青年英俊的脸上, 大抵还多了些许碎石树叶划出的细小伤痕, 衣着凌乱,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但他灰紫色的眼瞳却亮得出奇:“虽然那三个人先走了一步……只要我们不放弃, 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我也要走了, 不管怎样, 至少要给他添点堵。好了,之后在老地方见!”
“我知道……但我还是得说,不要逞强,零!”
“嗯,放心,你也小心。”
简短的对话透露出大量深沉信息,顿时充斥起名为牺牲的悲怆,某个青年顺便给自己扎满了死亡flag。
目前顺利从山顶的神社逃走的人,一共有三个。
降谷零按住被山石划破的左臂,留下对同伴的祝福后,便义无反顾按原路返回。
诡谲的枪声如影随行,不急不缓地吊在他们身后,开枪之人的目光始终将逃亡者锁定,此时往回走与找死无异,可他还是迎了上去。
诸伏景光头也不回地扎进越发幽暗的深林,他自己体力消耗过度,喘出的气息不匀,将怀中少年抱紧的双臂却相当稳当。
这次进入副本时来运转,玩家五人组直接见到了正主,独自躺在神社内狭窄房间的正主发着高烧,至今没有清醒过来,更不要说跟他们成功对上话。
诸伏景光带着顿时间小了十几岁的前辈逃走,心头感觉有多奇异姑且不提,他不能把他背在身后当靶子,只能采用更费力的姿势。
这一团说重也不重的火烧在胸前,滚烫的温度穿透衣物,热得本就陷入囫囵的青年汗水直冒,额发很快就被打湿,随后又被因奔跑而起的疾风呼呼吹凉,或许今晚就得感冒。
“椿、椿,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自己生不生病无所谓,他不停地呼唤怀里的少年,似是害怕这孩子在自己不留神的时候烧了个糊涂,甚至就这么一睡不起。
理论上绝不可能,这孩子能活得很好,他一定能在咒术师杀手的追杀下顺利逃出生天,是回到过去的众人比任何人都笃定的事实。
人是他们救的,虽然目前完全没把握,天知道无敌的卫宫叔叔要怎么去打倒,但板上钉钉的结果就摆在这里,成为越挫越勇的动力来源。
说不好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进入副本的时间不长,但足以发生很多意外。
说是要四处搜索炸弹的阵平一去不回,研二一头栽进神社角落的枯井后离奇失踪,班长被突然闯入的熊扛走……
开局即折损过半人员,情况本就不容乐观,再加上,那个如同幽灵般穷追不舍,势必要将咒术师一网打尽的狙击手——是叔叔。
在过去的无数次失败中,五人已然清
晰地认识到卫宫切嗣的可怕之处,那时他们只是作为间接被牵连进来的路人,便被叔叔捎带着无情碾压,如今升级成妨碍他干掉主要目标的次要目标,所得到的压力不止是翻倍那么简单了。
降谷零对自己开局白给的队友不予评价(“想一想他们都是笨蛋就释怀了,尤其是迷路的和掉井里的。”),他做好了自己会“死”上十几二十次的心理准备,反而更加英勇无畏。
所以真相其实跟悲怆毫无关系,降谷零火速觉醒了每一个开放地图游戏玩家自带的作死本能,打定主意要莽到叔叔面前去,仗着的当然不止是勇气。
来之前他们就想到了,叔叔始终不露面,不仅仅是出于谨慎,还有他自己的状态……恐怕很不好。
死一个咒术师,分摊到幸存者身上的负担便会加重,卫宫切嗣作为仅存的两名咒术师之一,能抗住万顷重担,维持行动能力是他够强,不可能不受影响,发高烧的笹谷椿就是证明。
对此,二话不说莽上去的降谷零很欣慰,他说过,我们很幸运,有无上限的试错机会,更巧的是,我们还都不怕死。
当然,谁也不喜欢一直死去活来,所以每一次都得死有所值,争取把通关的时间压缩至最短。
诸伏景光赞同这一点,可许是心思过于细腻的缘故,他又不自禁产生了别的想法。
可以不停复活回档的游戏机制,就像是为他们这种人量身定制的,连繁复的心理建设都不需要做,有需要就能上。
这个机制好也不好,最不好的可能:他们在“游戏”里养成习惯,遇到危机情况时更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啊,原来他们在还不会“复活”的时候也这样,那就适配性绝佳,简直无懈可击。
……但这样真的是好事吗?
他自己倒是没关系,其他人……唔,研二被念叨了一个月应该会小心了,班长也不会不靠谱,果然最需要担心的是那谁和那谁,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