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地思绪发散,想到笹谷椿和卫宫切嗣也是同样不怕死的人。
而且,他们俩确实已经死了。
诸伏景光忽然一哽,刹那间从心头涌出的情绪很难用言语描述,所幸来得快散得也快。
他定了定神,继续呼唤:“椿!椿?”
“……”
还是老样子,少年双眼紧闭,微张的口呼出热气,全身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被汗湿透。
诸伏景光不得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罩住少年,挡住扑面而来的风寒。
因为这个举动刚好低了低头,他忽觉战栗电流从背脊蹿上神经,后颈冒出鸡皮疙瘩,一声砰响突然炸开,仿若鬼影的子弹打断了头顶的树枝。
断裂的枝干唰啦啦落下,差点砸中诸伏景光,还好他躲得够快。
枪声停了许久,再度来袭,零的冒险似乎失败了。
“……也不意外。”
青年的蓝眼隐隐闪过黯淡,下一瞬便重新振作。
被重力践踏的落叶沙沙作响,他的背影一晃没入斑驳重叠的树荫,然而还是险而又险。
“砰!”
长了眼睛的子弹寻到了喘气与脚步破碎的窸窣声响,又一次化作冰冷的直线,闻讯贯穿而来。
青年踉跄,顺势屈身滑下前方倾斜的土坡,失去意识的少年被他抱好,看不到的地方,他双拳捏紧,指甲深深扎进掌心。
——在深林中被狙击手追杀,应该怎么做?
——一直向前,不要怕,不要停。
“叔叔,听你的,我没怕。”
青年低声。
感谢指明的天光,沿途的地形被他牢牢记在了脑中,所经过的路线化为详尽的立体地图,下次需要时,他立即可以翻找出
来。
狙击手不可能像他这样实时移动,四周有无穷多的天然遮挡物,只要把距离拉开,及时逃出狙击范围,就能找到生机。
诸伏景光会全力以赴,用自己从男人那里学到的技巧来对付他。
他不停不歇跑了不知多久,莫名间,脚步出现微不可见的停顿。
选错方向了,前方是孤立无援的山崖。还没出森林的范围,目测不了高差,但大概率不存在负重攀爬的可能性。
诸伏景光苦笑:“记下了,先前那个岔路应该往右。”
权衡只在瞬息,他决定赌一把。
装作被树藤绊脚,诸伏景光在摔倒的瞬间放开怀中的少年,扒了一把树叶粗糙地盖住他,外套罩住就地抓来的石块,包裹出人形。
他自己抱着石块重新爬起,没有停顿,仍旧向前,直至不得不停在断崖边缘。
目测了一番高度,闭眼跳崖求生果然没戏,即使崖底有一条潺潺河流也不行。
但诸伏景光还是会往下跳。
“这一次,就剩我了,就算骗过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应该说,可能性就是零,昏迷不醒的少年成功自救的概率也是零。
可是,总要试一试。
诸伏景光知道,自己还没有逃出狙击范围,跨越数百米的红点无声落在他的脑后,再度唤起一身凉意。
他的双脚短暂地、大概就在意识到男人的注视的这一瞬,丝毫无法迈动,大大睁开的眼睛进了沙,酸涩难消。
他敬爱的叔叔叫做卫宫切嗣。
但此时的卫宫切嗣,还没有成为诸伏景光的叔叔。
“虽然……”
“但还是,好想、再见你一面啊,叔叔。”
小景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