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身上藏毒,将军却不知晓。
他不得不防。
夏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侍卫还真信了?我这身份,怎能弄得来毒药丸子,不过是刚才在路边随手拽下的野果子。”
悄没声息的回了赵刚的戒备。
赵刚忍俊不禁,摇头失笑:“那小丫头片子可是被吓坏了。”
颜太医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略岣嵝着身子走过来,叹息道:“夏姑娘何须吓唬一小姑娘。”
夏宁心底冷笑。
面上笑意不变,态度耐心的询问:“依颜太医之见,应该如何做才更妥当呢?”
颜太医自是听不出她暗藏的阴阳怪气。
颜太医一本正色答道:“应当去门口直接告明身份,知晓我等是来救人的,想来他们也不会多加为难。”
夏宁和颜悦色,“为医者向来都是心善之人,总不愿用险恶之心去度量人。但我是从腌臜之地摸爬滚打长大的,难免想的会过分些。方才那小丫头口口声声说要去逃命去,想来是屠村令已经下了,咱们自报身份是前来救人的,这不是明摆着与皇命违背而行么?在那些官兵的眼中,别说三千人,或许是万人性命都比不过一条皇命来的重要,更何况魏远县是时疫的起源地,杀了这三千人若能中止时疫传播,比起相信我们这空口白牙的,还不如严格执行皇命来的妥当。届时拖上我们半日,又或是为难我们几次,如何还有人可救?”
她这一番实在大逆不道。
遣词犀利。
听得颜太医频频皱眉,“不会——”
赵刚却在此时开腔,“夏姑娘所言不无道理。时间紧迫,最好能避免被有人之心耽搁,能直接联络上何青才是最要紧的。”
颜太医眉心紧皱,在两人间来回看了几眼。
最终垂下头去,神态落寞。
拳头悄无声息的握紧。
夏宁感慨了声,“到底还是要上头有人才好办事,若无何青……”她的话在舌尖打了转儿,忽然明白了什么,闭口不言。
颜太医愈发眼神怪异的看她。
第一次见夏姑娘时,虽是美貌动人,却是一股正气凛然,不卑不亢,举手投足有些失礼,但其孤勇,令他尊敬她一分。
可如今这一番话,再听她这一句感慨,像是变了个性子。
所见所知,皆不是寻常女子才有的见地。
不,怕是连寻常男子都没有她这一半。
夏宁不管颜太医如何看她,掩着唇,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我去马车里歇会儿,那小丫头回来后劳赵侍卫叫醒我罢。”
赵刚恭敬的应了声是。
夏宁向两人略一颔首,又恢复了温婉动人的模样,款款登上马车。
进了马车才躺下来,就听见外头传来刻意放低的脚步声靠近。
夏宁敛眸,淡笑一声。
耶律肃时时刻刻防着她作甚,这次她还不会蠢到借机逃跑。
就这尚未好起来的身子,她即便逃了又能逃多远?
虽然——
这次的确是一绝佳机会。
“可惜了啊……”她扼腕轻叹一声。
魏远县内宛如一座死城。
随处可见持刀的官兵守在路口封锁严阵以待,禁止百姓随意走动。
魏娣身量娇小,动作灵活,如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在魏远县内游窜,竟也被她溜进了魏远县县衙内。
前衙无人。
后衙的花厅大门紧闭,传出来争执的人声,都在里头议事。
说不定就在商定何时屠杀他们!
想到这儿,魏娣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进去把他们这帮人统统杀之而后快!可又想到自己被那毒妇喂了毒药,啐了一口后,直接从梁上跳了下来,滚到院子里,弄出好大一个声响,扯着嗓子叫喊道:“何大人救命啊!青天大老爷救命啊!”
惊动了花厅内的一人出来,一脸恼怒的看着地上的小叫花子,“快来人!把这叫花子抓起来!”
几个衙役闻言赶来,撸起袖子抓人。
可魏娣实在狡猾。
将衙役耍的团团转,一边还扯着喉咙大喊大叫:“何大人救命啊!!!赵刚来了!!!他们都杀我啊!!”
片刻后,何青从花厅里走出来。
魏娣一溜烟窜到他面前,一股恶臭袭去。
何青不曾闪躲。
亦不曾露出厌恶之色。
“好孩子,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站在台阶之上,垂下视线看她。
目光温柔,却令魏娣感受不到温度。
但这已经是待她最亲切的一人了。
还是……
如此气度不凡的官老爷。
魏娣咽了咽口水,口齿清晰的答道:“赵刚来了,还带着一蛇蝎毒妇!那毒妇给我喂了一颗毒药,我见不到你她就不给我解药!”
何青坠在胸口的大石头忽然落地。
将军果然派人来了!
他眼中燃起灼灼神色,弯下腰,与她说道:“你可愿意带我去见他们?”
两人凑的很近。
近到……
魏娣都能问道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她面颊羞愧,忍不住往后退了步,生怕自己身上的恶臭熏到如谪仙般的官老爷,“我、我带你、您去!”
何青跟着魏娣竟是要出门去。
那些从花厅里追出来的人如何肯答应,在身后焦急的跺脚呼喊:“夏指挥使!您要去哪儿!皇命不可再拖了啊!请您尽快下决断啊!”
等他说完,人影早就消失在县衙门口。
魏娣带着何青按原路这番。
从深山老林里钻了出去,将他带到赵刚他们面前。
魏娣焦急的巡视,却没看见那蛇蝎毒妇,急如火锅上的蚂蚁,可当着夏指挥室的面,她硬生生的忍着。
何青见到赵刚,快步上前,喜出望外:“赵刚!谢太医!可是将军命你们来的?可是疫病有治疗的方子了?”
“是啊,将军得了消息后立刻命我们前来,时疫已有了对症药方可以医治!”
亲耳听赵刚说出这话,他才彻底松一口气。
短短几日,他熬得满目疲倦,身形消瘦。
尽管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之事,但目睹那些无辜百姓被时疫折磨死去,又接到陛下的屠村令,饶是他也食不下咽、无法安枕。
他连声说道‘那就好了’,想起一事,眉心再度皱起,担忧道:“连谢先生和程乙都染上了疫病……”忽然想起小姑娘是口口声声说的蛇蝎毒妇,连忙问道:“难不成是夏姑娘也来了?”
赵刚颔首,“夏姑娘奔波一路有些疲乏了,在马车里歇下了。疫病之事……”他余光看了眼外人,“待之后我再与你想说,我们还带着药材来,快让我们进去着手进行治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