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雾万分愕然。

这么大的房子没请人，依然干净整洁。明亮的晨光拢在他们身上，他们各自吃着早饭。

“都不会。”晏为炽懒声笑，“永远不会。”

见陈雾还是那副呆样子，余老把茶杯一端，气鼓鼓地走了。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床离得远，享受不到那抹柔光。晏为炽于黑暗中让陈雾睡到他胳膊上面。

陈雾没东张西望：“余老先生，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过时间太短了，报名了也没用，最好还是明年准备好了再报考。

晏为炽听着陈雾的唠叨，他在山里，这几天是越野摩托比赛，赛道是一面山壁。

他搓脸抓头发：“我只是没有睡醒。”

晏为炽一僵，他思绪飞快运转，竭力找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在床那头睡。

陈雾坐回床上看了会书，拨了个电话：“阿炽，你们家那么大，你以后会联姻吗？”

11月的还不得考一堆蛋出来。

哪知不管梯子怎么晃陈雾都没有摔，很稳地拿着几本书下来了。

“好的，谢谢您。”陈雾拿着文件袋离开了。

陈雾感激道：“谢谢。”

黄遇违心：“看不出。”

厨房有响动，陈雾跑进去：“阿炽，早饭是你做的吗？”

晏为炽兀自笑了起来。

这晚晏为炽大脑过于活跃，十几年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乱跑，他挑挑捻捻，发觉值得让他老了拿出来回忆的都有陈雾的参与。

余伯来找陈雾，领他去了大院的鸟舍。

陈雾又没了动静。

“每本书都是我的珍藏品，缺页或者脏了哪里，你裤衩都得赔掉。”余老不讲情面地威胁。

晏为炽捏捏陈雾的手心：“做的什么梦，我在你梦里是什么样。”

中午一行人结束饭局去了承办方准备的酒店。

“你那什么狗屁学校。”黄遇骂完想起是晏家的，他讪讪地咽了一口唾沫，秀出疼痛文学，“你忙学习，炽哥忙恋爱，果然成长就是送朋友们走上理想的道路。”

晏为炽似笑非笑：“平时你做饭的次数比我多，我是不是每次都也要对你说辛苦？”

陈雾那么个大活人从春桂到首城，晏家真的就一点都不干涉吗，还是觉得炽哥年纪小，等他腻了自己解决感情？

希望陈雾能少点心眼少点技巧，对他炽哥坦诚点儿。

空气里泥土飞扬。

余老咳嗽两声：“月底你跟我出一趟远门。”

怀里的人发出含糊的声音，“阿炽……”

陈雾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问了废话。”

想到这，黄遇赫然一惊，还不到一年啊。

“嗯。”晏为炽回应。

很多事都是摔了跟头就看开了。

如果不是纯粹的喜欢，就放过他。

陈雾迟钝片刻：“我没有问现在，我问的是……”

？？？

余老看梯子晃动，忍着不去扶，摔下来才能长记性，那么高直接爬都不考虑后果。

陈雾下去吃了碗面回酒店，继续看书。

“你都做好了，我就直接吃了，我刷牙去。”陈雾走出厨房又回头，“阿炽，辛苦你了。”

“回去翻翻，”余老说，“文凭学历确实比不上能力，但它是衣服，是门锁。”

陈雾慢慢地眨了下眼睛：“成考吗……”

“好的。”陈雾在铺着柔软地毯的长走廊站了会，拿出兜里的手机。

晏为炽把豆浆机收进柜子里：“那你还问？”

知道。

玉米是老家寄过来的，虽然从冷冻里拿出来吃口感差了一点，却也比菜市场买的好。

陈雾忙摇头。

晏为炽黑着脸把厨房的卫生搞完。

晏为炽把口罩拉下来点，喝了口陈雾走之前给他做的奶茶：“不要想太多，就当是去玩。”

餐桌上摆着烤面包，豆浆，玉米，白煮蛋，烧饼，蓝莓，稀饭，全都是两份，杂是杂了点，看着很有食欲。

“罢了，人各有志。”余老失望地叹了口气。

姜凉昭直接挂了。

刘瑜刷卡打开隔壁房间：“有事叫我。”

黄遇：“……”

“我都吃完了。”陈雾快速吃掉蓝莓，起身和他一起收拾，“阿炽，你是睡不着起来做的，还是以后每天都给我做啊？”

余老的学生对他也很关照，大家都在猜他的来历。

余老鄙视道：“像那种掌控子女婚姻，规矩比牛身上的虱子还多的家庭，千万不能进！”

姜凉昭是封闭式压缩教学，课业繁重，他这会还在整理知识点，疲惫道：“只能过年了。”

余老望着激发他收徒冲动的小辈：“你觉得我迂腐吗？”

晏为炽云淡风轻：“你想我每天给你做，我就每天给你做。”

余老当作没听见。

黄遇估算不出炽哥什么时候腻，他对陈雾的心思都坚持快一年了。

那他知不知道我的心思？

“别怕。”他说。

陈雾睡颜安宁。

余盏只是送个标本就被他察觉了，多敏锐。

“不会。”晏为炽在观景台看星星，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晏为炽一脚踹过去。

晏为炽系着围裙清理台面：“不是。”

“到了。”陈雾找房卡，“酒店靠着一片湖，很大，我今天见了很多林业专家，听他们去过哪个地方调研，考察过哪些产业，他们都很厉害……”

一晃天就黑了。

如果没有，必定稀巴烂。

上一段感情伤到了，还没从壳里出来，只伸了个触角让他抓着。

刚刚只是梦呓，不是真的醒了。

陈雾边啃边说：“阿炽，玉米糯糯的。”

炽哥捡着字听的？

他讷讷：“老先生，我初中都没念完。”

“陈雾肯定会答应的，他就等这个。”黄遇喷了团白雾，“在一起了，我们叫他嫂子啊？”

“那我现在开始搬了啊。”他爬上书山旁边的小梯子。

余老端着茶杯来找他，问他把那些书搬回家以后看了多少。

黄遇骚包地捋捋头发：“炽哥你问我啊，这我没经验，我一直都是被表白的那个……”

“那我跟你一样。”黄遇没办法想象喊陈雾嫂子是什么画面。

那份资料里有成考自考两条路，各个地方的考试时间不同，今年首城这边的自考11月还能报名，来年1月考。

陈雾目瞪口呆：“好多啊。”

气氛僵硬得黄遇烟都要抽不下去了，他犯愁的想办法怎么赎罪，冷不丁听到被他惹怒的炽哥蹦出一句：“你能看出陈雾喜欢我？”

行了，下一步就是学做面点。

余老看他的表情，以为他没读过几本书，得了，11月考试肯定全是蛋。

“回去再想。”晏为炽将半截烟摁进烟灰缸里，先出去了。

黄遇夸张地抱腿嗷嗷叫：“疼疼疼！你在他眼里是特殊的，特别的，你最特别，他浑身招数都用你身上了。”

不管是什么年龄段第一次喜欢人，铁定汹涌，也铁定带伤。

姜凉昭沉吟：“分开叫。”

大儿子和女儿们都没活过幼年，只有小儿子活过来了。

“余家主要在林业种植业发展。”余老突兀道，“这个领域余家说第二，没有哪家敢说第一。”

黄遇嘴角直抽搐，原来炽哥不是在问他，是他自作多情。他打给另一个发小：“昭儿，炽哥准备对陈雾表白了。”

“吃你的。”晏为炽收拾起了餐桌。

陈雾把床上的书理起来：“我知道的。”他坐到房间空着的椅子上，“您是要和我说明天旁听的注意事项吗？”

“我看你对我儿子吃的药材挺用心才叫人给你弄的这些，你自己考虑。”余老拿了个锉刀，给鸟锉挫有点长的喙尖。

晏为炽：“……”

国庆在时间的齿轮上平平淡淡地转了过去，陈雾把南园的药材养得很茁壮，没有一株蔫的。

房里陷入寂静。

余老在储藏室走了几圈，让人把南园的辛勤园丁叫上来，指着墙高的书说：“自己搬到南园，下班带走。”

陈雾停下翻书的动作：“去做什么？”

陈雾：“……”

陈雾给余老拎包捧着茶杯，队伍走到哪他就去到哪，没有他说话的地方，他也不会找存在感。

“国内适合你的学校招生信息。”余老在给他手里的一只鸟拔羽毛，残了的都给薅掉。

余老抠抠指甲缝里的泥巴：“带你去旁听，回来写一篇论文给我看。”

陈雾缩着脑袋转过身，嘀嘀咕咕：“我好像又说了不该说的，我真是睡昏头了，我去洗了脸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陈雾照常去厨房做早饭，途径餐厅的时候，他咽下了一个哈欠，惊讶地睁大眼睛。

余老吹了吹寡淡的茶水，不知道是风水问题，还是命里注定余家人丁单薄，他的妻子在世时为他生过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考试哪有容易的，不试试就放弃，像什么样子。”

姜凉昭不意外：“佛珠都给了，迟早的事。”

陈雾听得一愣一愣的。

余老蹙眉：“不是看得快就行，要吃透。”

两人聊了会，黄遇说：“昭儿，什么时候我们几个聚聚。”

晏为炽那头有些许嘈杂：“到酒店了？”

“很多年没上学了，重新提笔确实难……可能是怕考不好影响自信心。”

“不记得了。”陈雾给余老的茶杯加一些水，“我看得比较快。”

他掷地有声：“即便这样，我们余家人也不骄傲自大，随便欺压吞并其他企业搞什么一家独大帝王之家，而且在余家恋爱自由，事业自由，婚姻自由，人格自由。”

陈雾收回视线，郑重地说：“我会收好的。”

算了，报了就报了吧，找找看书做题的手感。

晏为炽端着烟灰缸，指间的烟抖了抖：“我什么时候表白？”

陈雾茫然：“家里只有我和你，我才起来，不是你还会有别人吗？”

余老都说服自己尊重别人命运了，儿子却说他在网上查了，那孩子报了11月的自考。

晏为炽侧低头看过去，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他“嘶”了一声，做贼心虚地擦擦陈雾的头发跟脸，生怕沾到药水味。

一般人听了多少都会感动，陈雾不按常理出牌，他想了想说：“还是不要了吧，我有时候早上想吃馒头包子，你不会蒸。”

小儿子体弱多病，一园子的药材喂养长大，中学那会儿一声不响地出柜了，他也没动肝火，人能蹦能跳就行。

晏为炽认同道：“确实对我比对其他人要好。”

不一会儿，陈雾洗漱好坐到餐厅，他喝了几口豆浆，抓起玉米啃了起来。

爱情是有保鲜期的，期限一过就需要其他养分来维持。

这年林业界交流会举办地在新碃，首城林科院退休了的余老出山了，身边还带着个陌生的年轻人。

余老：“去玩。”

炽哥玩不过，谁都玩不过。

跟往常一样，晏为炽先吃完，陈雾扫掉所有残留，他把盘子里的最后几颗蓝莓捻起来：“碗我来洗就好了。”

怎么感觉炽哥爱了几十年了。

余老给了他一个文件袋。

黄遇恶心完发小继续琢磨炽哥的初恋。

余老对着鸟哼道：“他那是什么反应，不会不当回事吧。”

“论文的事别担心，我到时会给你一些资料参考。”刘瑜严肃提醒，“不能抄。”

陈雾：“……”

几只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叫，陈雾打开文件袋把手伸进去，摸到一沓资料：“这些是什么？”

陈雾没焦虑，他把从首城带来的苹果吃了，盘腿坐在床上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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