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六块,其实挺便宜的,”封映月道。
毕竟在小县城里,宋枝他们租的房子一个月都是三块呢。
“是挺便宜,”唐文生点头,“但得六到八个人住一间房,公用的茅厕和浴室,水电也要另外交费。”
“那肯定的,”封映月喝了口热水,“我们两个加起来,住宿费一年是12块钱,如果出去租房子,不知道省里是什么价钱。”
“待会儿我们去拜访刘大舅,向他打听打听。”
于是吃过饭后,二人就顺着廖天强给的地址,找到了刘大舅家,到了那,唐文生他们才知道为什么廖天强要给他们这个地址了。
因为刘大舅所住的巷子,离他们的学校,只有两条街,走路大概十五分钟。
“永济巷六十二号,文生,是这里吧?”
封映月站在一院子门前,看着旁边的标号问道。
“是,”唐文生点头,抬手敲门,结果没人应。
倒是把对面那户人家给敲出来了。
这是为七十左右的老爷爷,“找人的?”
“是,我们是来找刘家叔叔的,”唐文生说,“好像没有人。”
“没人,他要五点半才下班呢,”老爷爷看了他们两眼,“你们瞧着眼生啊,第一次来?”
“对。”
“难怪不知道,他在水电厂上班,早上八点就过去了,下午快六点了才回来。”
老爷爷说完,就把门给关了。
二人对视一眼,索性去学校周围四处转了转。
卖东西的不少,但是大多数都是国营店,少部分是私营,不过里面也有股份是国营的。
“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三千多块钱瞧着多,可过两年物价要是上涨了,那钱就不够用了。”
逛街时,封映月说道。
“是啊,不过省城大,总有活儿做的。”
扫到一大姐脖子上的丝巾,封映月点了点头,“也是。”
刘大舅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穿过巷子时,被邻居告知,有一对小夫妻来拜访他,这会儿就在他家门口等着呢。
“难道是芬子他们回来了?”
可一想也不对,要是自己女儿女婿回来,那邻居也不会跟他说了。
刘大舅带着疑惑,加快了速度前进,到了家门口,见真有一对小夫妻,此时正在和隔壁几家人说话。
“刘大舅,我是唐文生,是廖天强的高中同学,这是我媳妇儿封映月,忽然来打搅您,请见谅。”
唐文生背着布包,还提着热腾腾的馒头和卤猪头肉,封映月则是提着两瓶酒。
一听是外甥的高中同学,刘大舅哎呀一声,下了自行车后一边开门一边道,“我知道你
!天强跟我提起过好几次呢,来来来,里面走。”
接着又对好奇的邻居们笑道:“这是我远房侄儿、侄儿媳妇。”
把车停好后,顺手就把院门给关了。
从外面瞧着,几家的院门相隔不远,但是进了院门,才发现好大一个院子,还有三间大正房,瞧着有一点四合院的味道了。
封映月和唐文生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堂屋桌上,刘大舅把炉子生好,先坐下看唐文生递过来的信。
看完后,刘大舅笑眯眯地说道:“厉害啊,两位大学生!”
二人赶忙摆手。
“租房子的事儿,”刘大舅指了指“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住我这东房吧,来,你们过来看看。”
省城里是通了电的,刘大舅把东房屋檐下的灯打开,让他们跟上。
推开门,里面是两间大屋子。
“这两个屋子本来是给我闺女出嫁后住的,但后面没招女婿,她也没在家住,所以就一直空着,床都是新的,没用过。”
两间屋子都放着床,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经常打扫,更重要的是,这两间屋子中间还有个小堂屋。
确实是一个好住所。
“这东屋和正屋这边是隔断了的,墙连着,但是里面不通门,”刘大舅又带着他们回到堂屋,从堂屋右边走过去,有两间屋子,一间是杂货屋,一间是他闺女没出嫁时住的房间。
这一堵墙,就是隔壁东屋的墙,没有凿门。
而从堂屋左边过去,就是一个大屋子,那是刘大舅自己住的。
西屋也是两大间,不过一间是客房,还有一间是灶房。
西、正、东三间大屋连在一起,中间到院门那就是一个大院子。
“怎么样,你们看行不?自打闺女出嫁后,我一个人住着也觉得空,本来就想把东屋租出去,可又怕识人不清,惹出什么祸,”刘大舅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但是你们是我外甥的朋友,又是两位大学生,我相信你们的人品,要是不嫌弃,我们就一边吃饭一边谈谈租金。”
封映月和唐文生对视一眼。
“好。”
刘大舅青年时失去父母,与妹妹相依为命,后来他成了家,不久后妹妹嫁到隔壁市,他也有了姑娘,但中年时丧妻,姑娘出嫁后,他就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馒头和卤肉都是热乎的,但刘大舅还是坚持炒了两个菜,一个是辣椒炒鸡蛋,一个油渣炒莲白。
卤猪头肉是唐文生切的,封映月帮着烧灶火,擦桌子摆碗筷。
刘大舅喜欢喝酒,喜欢卤肉,这还是唐文生下午向巷子里的人打听到的呢。
酒过半巡,刘大舅说起租金,“我也是想院子热闹些,多点人气,一般来说,我们这巷子租房子,像东屋那种,一个月是八块钱。”
封映月点头,这个他们下午四处逛的时候,就问过很多家了,有些人家还开口十块钱一个月呢。
如果是单间,那屋子就和筒子楼的房子一样大小,一个月也是四块五,而且里面什么也没有,得自己添置。
“你们是天强他们的朋友,那也算是我的侄儿,侄儿媳妇,”刘大舅又和他们碰了一杯,“这样,一个月五块钱,水电咱们平摊,房租只算你们读书的那几个月,像什么寒假,暑假,你们回家去了的,那几个月我不算你们房钱。”
“那您太吃亏了。”
唐文生说。
刘大舅摆手,“这是什么话,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只有一句叮嘱,就是希望你们爱护东屋的家具。”
封映月给他倒上酒,“那就谢谢大舅了。”
刘大舅端起酒一饮而尽,“谢啥,我心里高兴,这灶房你们随便用,想和我一起
吃就一起,不想咱们就分开,都成的。”
这离学校十五分钟,中午就是回来做饭也是来得及的。
在家做饭,可比在食堂吃要便宜得多。
这天晚上,封映月他们暂时住在西房的客房里。
“一学期四个月,一年是八个月,一共四十块钱,我是四年大学,你是五年,就算是五年,房租就是二百块钱。”
封映月趴在唐文生怀里,低声说起这几年大概要用的房租。
“家里元蛋那,每年是一百二十块钱,另外加上我们一些零用,给娘还有元蛋一些零用,一年还要一百五十块钱,那一年的固定开销咱们就定一个三百五十块。”
唐文生点头,“差不多。”
“这还没算要是生病了,或者是有什么意外用钱的地方,算着咱们的钱还是完全够用的,但还是那句话,咱们不可以坐吃山空。”
封映月抬手点了点他的下巴,“得在学习的同时,找点活儿做。”
大学也不是天天有课的,得空的时间还是多。
“我记着呢。”
唐文生抓住她的手,将人抱住,“睡吧。”
而此时的刘大舅刚洗漱完,他坐在床上,看向旁边柜子上摆着的一张黑白照片,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刘大舅拿起相框,轻轻擦了擦照片上短发女子的脸,“我知道天强是怕我一个人住着寂寞,所以才介绍了他的同学过来,这孩子,打小就细心……”
接着又说起他们的姑娘。
“气性还挺大,都好几年没回来了。”
刘大舅的姑娘嫁在另一个市,也算是有一点远嫁了,当初刘大舅就是不同意,想招个上门女婿,偏偏女儿和女婿的感情好,自己带着包袱,就过去了。
虽然生气,可到底是自己的闺女,刘大舅还是请人,抬着自己给对方准备的嫁妆,去了女婿家,喝了女婿敬的茶,算是认了这门亲事了。
结果喝醉了后,说了些女儿不爱听的话,第二天就让他回省里了,这几年除了过年邮寄过来的拜年礼外,一直没回来过。
抱着一家三口的合照,刘大舅就这么睡过去了,等他醒来时,手表上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刘大舅吓一跳,赶紧穿好衣服出房门,唐文生正在清扫院子,封映月把面煮上了,这会刚端上桌。
这是早上唐文生去买回来的面。
“大舅,吃了面再去吧。”
见他起来,封映月招呼着。
“等我一下,”看了一眼桌上热腾腾的面,刘大舅快步出了院子,去隔壁找了自己的工友,请他帮跟领导说一声,今儿算他休假。
林叔本来要出门去厂里的,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家伙,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想休假了。”
自打姑娘出嫁后,家里冷清得很,刘大舅干脆不怎么休假了,每天都要去上班,领导劝也没用。
“说什么废话,”刘大舅瞧着红光满脸的,“帮我说一声,我回去吃面了,侄儿媳妇煮的,再不回去吃就坨了!”
林叔闻言,就想起昨儿见到的那对年轻夫妇,也明白他为啥要休假了,“去吧去吧,我也去上班了。”
吃了早饭后,唐文生和封映月跟着刘大舅在周围四处逛,什么地方买菜,什么地方买衣服和一些小东西,都带着他们去逛了一番。
中午刘大舅买了一条两斤多的鱼,封映月做成红烧鱼,就这唐文生蒸的馒头,吃得刘大舅满足不已。
这份饭刘大舅请,不要他们钱。
下午则是带着他们去拜访周围比较要好的邻居,其中一大半都是刘大舅的工友。
这一天下来,刘大舅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而唐文
生他们也买了棉被和褥子等,把东屋布置出来了。
另外还买了炉子,冬天在屋子里取暖烤衣服什么的方便。
当天晚上封映月他们做东,做了红烧肉,还有几道素菜,唐文生陪着刘大舅喝了两杯。
至于房租,他们先给了八个月的,刘大舅说年前让他们想住多久住多久,不收钱。
但是封映月他们还是惦记着家里,所以住了几天后,将该放柜子里的就放起来,锁上东屋大门后,他们就向刘大舅告别了。
东屋的锁和钥匙,都是刘大舅找人换好的,钥匙全部给他们了,他一把都没留。
刘大舅把他们送出巷子,在那站了许久后,才转身回家。
路过林家时,林叔提着酒出来道:“咋,又觉得不热闹了?”
刘大舅站定,看了看这家的院门,“还真有些冷清了,这忽然热闹了几天,人又走了,还真不习惯。”
“走,我陪你喝几杯,”林叔晃了晃手里的酒,“再说,他们是大学生,要来念书的,顶多还有一个多月就来。”
“是啊是啊,”刘大舅连连点头。
封映月他们并没有离开去车站,而是去了杨保国介绍的地方。
到省城的时候,唐文生就给杨保国写了信,求“出路。”
杨保国回信很快,“介绍”了其中两条,唐文生他们此时就跟着杨保国的朋友,去拿毛线团。
这毛线团都是棉的,有一点瑕疵,但是问题不大,重点是拿得越多越便宜。
其实就像是黑市批发。
在县里卖几毛钱一团的毛线,在这,质量差不多,或者是更好一些的,是几毛钱一斤。
封映月他们拿了两百块的货,这些全部邮寄到筒子楼,当着他们的面,送到邮政局那边寄出去的。
拿到寄单后,二人又逛了逛,最后买了点小东西,去了车站。
这一次他们直接回县城。
而廖天强那,他们已经写了信过去,说一切都安置妥当了,表示对他的感谢,而廖天强也回了信,所以他们不用再去打搅。
到县车站的时候,天都黑了。
二人直接回了筒子楼,今天正好是周六,唐母和元蛋昨天傍晚就被接回老家了,所以家里没人。
好在他们有钥匙。
见他们回来,宋枝高兴得很,也不让他们做饭了,“就在我这吃!”
于是二人收拾了一番后,便去宋枝家吃的饭。
洪建军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封映月还夸了两句,宋枝也说起这些天唐母他们在这边的生活怎么怎么样。
因为王大嫂她们的孩子都被封映月教过,所以她们都念着情,对唐母很照顾,这日子过得也不错。
“就是和隔壁的没什么话说,我觉得这样才好呢。”
宋枝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封映月点头,“挺好的。”
赵天得知他们回来,还来家里坐了坐,赵大嫂没过来。
封映月也没问,该干嘛就干嘛。
周末那天下午,唐二哥把唐母和元蛋送过来,才知道他们回来了。
“你们准备怎么卖呢?”
知道他们拿了货回来,唐二哥低声问道。
此时一家人都围着火炉坐着呢。
元蛋窝在封映月的怀里,玩着她从省里带回来的玩具。
“咱们不是有牛车吗?一个乡一个乡地卖。”
唐文生笑道。
“那得小心点。”
唐母说。
“放心吧娘,杨大哥说会帮我出的。”
因为东西还没到,所以封映月和唐文生便没回生产队,先挤着睡。
封映
月和元蛋还有唐母睡里屋,唐文生睡外屋的木板床。
旁边有炉子的温热在,倒也不是那么冷。
几天后,他们的东西到了,因为唐文生一直在那边守着,所以东西一到,他直接送到了杨保国家。
得到口信的唐二哥便驾着牛车来了。
在他们傍晚吃了饭要出发时,封映月还做了几个菜饼子让他们揣着,“饿了就吃点,这饼子凉了也是软乎的,不会噎人。”
“万事小心啊。”
唐母也叮嘱着。
“知道的,”唐二哥点头,唐文生摸了一下封映月的脑袋,便和唐二哥一起下楼了。
又过了几天后,唐二哥他们回来了,瞧着很狼狈,不过脸上却带着喜悦,东西全部销完了。
“我们去的地方,都是高山区,那边的人买东西得走好久的路呢,得亏虽然没有大路,但是小路宽敞,不然牛车也进不去。”
唐二哥大口大口地吃着馒头,唐文生倒是斯文一点,喝了几口汤后,便说道。
“没人发现什么吧?”
“放心吧,没有,而且我们还换了不少东西出来,也转卖到各个镇上的人了。”
唐文生掏出两大叠钱放在桌上。
他们回来得有些晚了,元蛋早就睡了,此时外屋就他们四个人,门也是关着的。
“本钱是两百,把本钱抛开,下面全是我们赚的。”
唐文生吃完一个馒头后,封映月赶紧又给他拿了一个。
接着便开始和唐母在煤油灯下数起钱。
除开二百块的成本,剩下一共有四百三十六块钱。
这可以说是暴利了!
唐母捂住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想啊,原本一毛、两毛钱一斤的东西,卖几毛钱钱一团,那一团顶多三两,”唐二哥总算是缓过来了,喝了两口汤说道。
“这可太赚钱了,”封映月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看向唐文生。
唐文生咧嘴一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一次杨大哥要去进货,我请他帮我们再进一些货回来。”
现在冬天,纸厂的活儿不多,杨保国就是在这个时间倒货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