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芷继续：“你也是男人呀，你想想，或许对方和你一样——”

方清芷坐他腿上，捧着他的脸，缓声：“修泽，至珍已经大了。”

他甚至只会一个逃避。

以及。

“他也是如此，倘若我死了，”陈修泽说，“你怕是要为我殉情。”

给梁其颂的信，是陈修泽亲自书写、方清芷封装、贴邮票的。

方清芷静默。

方清芷抬手拿来，看了看，告诉陈修泽：“梁其颂寄给你的。”

方清芷耳热：“我已经将情话额度用光，你若是想讲……请等到晚上再提。”

信上讲，目前方一一暂且只存在二人未来规划中，尚未降临腹中，请方一一的舅舅不需要担心。

方清芷越读越惊讶，不知何时，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变得如此……好？

飞机上，她同陈修泽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

方清芷说：“呸呸呸，讲什么死啊活啊的，不吉利——我才不会殉情。”

——好像自幼被抱走的婴儿，回家后见自己的母亲。

梁其颂写的竟然是一封感谢信，向之前陈修泽对他的建议表示感谢；信中末尾，又提醒陈修泽留意。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出声：“你好。”

她紧紧握着金币，倾身，去吻陈修泽的唇。

“好。”

方清芷微微耳鸣，而视线中，陈修泽的脸如此清晰。

米娜刚下课，被这个沉默高大的男人吓了一跳。

飞机微微起伏，渐渐腾空、再腾空。高空之上，大片大片的云朵被抛掷在身后。

米娜手一颤，差点丢了书。

他低头，看到是两块儿糖霜饼干，塑封的，干净漂亮的袋子，好似还有一股蜜桃的香气。

“那就更不能让至珍同他在一起了，”陈修泽抚摸着方清芷头发，低语，“鬼佬们大多思想开放，我怕至珍做未婚妈妈。”

不过今日阿贤请了假，太阳很大，他跑了许多家，寻一本古籍——还是之前米娜同方清芷提到过的，她一直在寻找。

方清芷将双手并在一起，向上打开，是一个承接的姿势。

阿贤停下。

陈修泽大笑，连声说好。

方清芷猜测：“一枚纽扣？”

退一万步，真的怀孕了，也切莫冲动做决定。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首先要同家中的哥哥、姐姐讲……家永远是她的家，不要伤害自己身体，也不要逞强。

方清芷登上飞机时还有些忐忑，亦有些恍惚。

“没错，”陈修泽说，“她比你还要大很多。”

“我也只是比喻，”陈修泽笑，“现在不容易找到奶瓶，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枚或许能令你稍稍安定的东西。”

一枚？

将书送给米娜的时候，阿贤额头上全是湿漉漉的汗水，太阳晒得他脸发红。

写到一半，陈修泽忽然又说：“我同他也并非真正交好，不过我知道，他若死了，你会伤心。”

陈修泽问：“他说什么？”

陈修泽微笑：“现在是否要为方小姐寻一个奶瓶？”

最后，祝他前程似锦，平平安安。

写下最后一划，怀抱里的方清芷也醒了。她双眼惺忪，看桌上的信：“……阿贤又送了信？”

她上次就已经收到阿贤送的礼物，对这个不爱同她说话的男人有些印象。他的五官不错，偏偏有这样一道狰狞的疤，着实有些惊悚。

“特意为你买的，不贵重，”阿贤说，“你留着吧。”

梁其颂在英国，多少听了些，特此提醒。

方清芷拆开信，自然地念给陈修泽听。

信的最后一句，又令她无言。

“是你阿妈留给你的嫁妆，”陈修泽微笑，“妥帖收着些。”

——全文完——

米娜说：“不，这太贵重了……”

就算是要打电话，但兄妹之间的交流，还是会写信。原本陈修泽拿定主意要好好教训妹妹，但在方清芷的规劝下，陈修泽换了措辞，叮嘱妹妹可以享受恋爱，也不阻止她同一个外国人坠入爱河……前提是她坠入的的确是爱河而不是沟渠。

是梁其颂写的，从英国寄来。

一枚金闪闪坠入方清芷的掌心。

转身走了许久，又听身后米娜急切叫他：“陈本贤！”

亮闪闪的金色。

方清芷说：“还不是有人连事实也要讲一半留一半，半真半假地惹人误会。不行，你若是再同他写信，一定要澄清。”

陈修泽说：“是。”

阿贤站在太阳下，黑压压的影子像沉默的树。他站定，看着米娜。

谈话只到这里，米娜的父亲已经开车赶来，米娜拿着那本书，匆匆上车。阿贤一路笑一路往陈修泽家中走，路上又取了信——

考试结束后，方清芷终于能够好好休息。

有人对陈修泽和陆廷镇联手的事情不满意，准备找机会下手。

不要怀孕。

这一次，陈修泽定了去上海的航班，带她一同“寻根溯源”，去寻找方清芷素未谋面的故乡。

阿贤默不作声，埋头找了两周，终于知道内陆一个人手里留有存书。他花了高价，对方才肯割爱。可惜在路上又遇波折，被弄丢。阿贤挨个儿书店找，终于成功找到这本珍贵的线装书。

原本，这些拆信的事情交给阿贤。

由阿贤先筛选一遍、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再给陈修泽看。

陈修泽笑，他仔细观察方清芷神色，看她一张脸骤然紧张不安。

方清芷说：“你给他写信，说现在既不是女孩，也不是男孩，是今天中午吃多了的鸽子肉。”

方清芷从不知上海如今究竟是什么模样，更不知能看到什么景象。

“我知道，”陈修泽说，“清芷对待我，和对待他不同。”

方清芷眼睛一热，抬脸。

陈修泽无奈：“清芷，坐这里。”

“还好，”阿贤说，他其实很健谈，但看到米娜后，却讲不出什么话，他在她面前成了一口枯萎的泉，成了一个不敢长枝条的树，“送给你。”

梁其颂问陈修泽，不知方清芷腹中的方一一，是个女孩子，还是个男孩子？

……

阿贤一怔。

「……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回信也是抱着方清芷写的，寥寥几笔。

方清芷叫：“陈修泽！”

陈修泽摇头，示意方清芷伸手——

方清芷说：“我只是比喻。”

当年，她的父母因故从上海逃到香港，定居。自此之后，再没有同方清芷讲过上海的事情。对于方清芷而言，故乡从今只在书中、在电影中读到，总好似隔了一层纱，像水盆里的月亮，像挂在天上的一幅画。

长兄：陈修泽」

话没讲完，陈修泽抱着她，闭着眼睛，他低头，将脸埋在方清芷肩膀处：“大约因为我自己做了错事，才觉天下男人都有劣根性。”

米娜只垂着头，她低头看，一眼惊愕。

陈修泽就这样抱着方清芷，只用右手给陈至珍写完回信。

方清芷笑着拍他的手：“你怎么这样信不过对方……”

是她母亲留给她、又被方清芷拿去换戒指的一枚金币。

哥哥姐姐们都是她的退路。

后来的信，都由方清芷拆了，念给陈修泽听。

他讲了这些话，又担心她拒绝。奇怪，当初陈修泽追方清芷时，阿贤出谋划策，献计，脑袋中不说有千千万万个主意，也能有几十上百个想法……

“是我自己做的，”米娜也低着头，她低声说，“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再做给你。”

方清芷不言语，只温温柔柔地揉着陈修泽的头发。

“叫我本贤就好，”阿贤将那本书往米娜手中一塞，说，“你找的。”

米娜错愕：“这本书一定很贵吧？”

另，陈修泽已经收到方清芷的戒指，简单大方，十分合心意。倘若梁其颂打算寻觅伴侣，也可以考虑此类戒指。

如今对着米娜，阿贤都讲不出了。

陈修泽笑：“做舅舅的，对未来的侄辈多多关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看，当初我看他第一眼，就觉他这坚持不懈的态度适合去催债，”陈修泽说，“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喜欢催生。”

阿贤想将那些信撕掉，免得这小子又来打扰大哥的恋爱。但想了许久，还是拿着，送到陈修泽面前。

他戴着戒指的手摩挲着方清芷的脸颊，侧脸，吻了吻她的唇。

书房里，方清芷坐在陈修泽腿上，已经搂着他脖子睡着了。阿贤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如此“腻歪”，静悄悄地将信放在地上，又无声离开。

米娜不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她经历过一段糟糕的感情经历，已经令她留下心理阴影。此刻哪怕阿贤再如何热切待她，她也不敢再如之前那般毫无保留、热切地给予回应。

“没关系，我同银行有交情，请他们多多为我开些额度，”陈修泽说，“清芷，我很高兴。”

阿贤说：“好。”

米娜跑得很快，她几步追上，喘着气，从口袋中取出东西，塞到他手里：“……我没有别的东西能给你，就这个，你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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