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冷轻步走到床榻前,掀起床幔便看见了睡颜乖顺的少年,他的脸颊虽还是泛着不正常的红,但比她离开之前看起来好多了,她再看向桌子上已经空了的药碗,料想他应该是听了自己的话,有好好喝药。
她坐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少年,见他睡得倒还算安分,没有再呢喃什么,心也稍稍安了几分。
“子卿。”楚元冷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床榻上的少年听不到,无法作出回应,但楚元冷却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她为南奉君主,何时求而不得过?
只要她想,整个天下都可以收归囊中。
魏昭岚做了一个不甚愉快的梦,他又回到了小时候被人无视的日子,将那些冷遇白眼又经历了一遍,明明他才是嫡长子,但却活得连宗室里庶出的宗亲都不如,那些人也从来不会拿正眼瞧他,仿佛他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怪物。
苏太后在佛家之地生下他,当时的住持说他虽有天命,却不是真龙之相,如果执意为帝,恐怕西楚江山会招来动荡之灾,引来前所未有的变动。
他偏不信这所谓的命。
但被封为太子前的那段时光,是他最不想提及的,但这场病偏偏让他深陷过往。
他在梦中忍着泪,用哀求的语气道:“不要不喜欢我。”
他觉得自己身下并没有可以支撑的东西,整个人都在往下坠落,像是要把他拖入到无尽的深渊,但他听到一个声音坚定的回答他。
“没有人不喜欢你,子卿。”
子卿?魏昭岚突然想起来,这是他为自己取的字。
天底下能叫他的子卿,好像就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则是自己的心上人。
提起心上人这三个字,魏昭岚哪怕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都是忍不住笑着的,他从前只是听父皇提起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那时候他还嗤之以鼻,觉得情情爱爱的都是一场空罢了。
等到自己经历时,却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楚元冷一直注意着魏昭岚的情况,见他一会儿跟要哭了似的,一会儿又笑了起来,也不知到底都梦到了些什么,竟能有这般大的转变。
她一直守到了当天夜里,在探过魏昭岚的额头,确认他终于退烧后,才猛然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魏昭岚的药是叫人代喝的,只以为是那大夫的汤药起了作用。
魏昭岚醒过来时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烧已经退了,他也被厚厚的被子捂出了一身汗,粘腻
的感觉只想让他赶快去沐浴一番,将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才好。
但楚元冷却不让。
深更半夜的,也只有他这个睡了差不多一日的病人才有兴致沐浴,楚元冷累得眼皮都在打颤,感觉怀里人在动,下意识便将人抱紧了些。
她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楚元冷只用了三秒钟便睁开了眼睛,一点都看不出来熬了许久,开口便是先叮嘱他,“先用些饭再去沐浴。”
魏昭岚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忍不住贴得她更近些,五味杂陈道:“你守了我很久吗?”
楚元冷埋在他的发间,猛吸一口他的气息,声音有些沙哑,“不久。”
魏昭岚一听便知她是在说假话,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他想起生病的原因,咬唇干涩道:“都怪我不争气。”
他哪里会想到自己那么不经用,这不仅在楚元冷面前丢了脸,恐怕连李千和那大夫都在背地里嘲笑他呢,分明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却连个女子都不如。
“等我彻底恢复之后便每日都跟着李千晨练。”魏昭岚这次是铁了心,他信誓旦旦的对楚元冷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楚元冷当初跟码头上的壮汉掰手腕,最后还掰赢了,可怜魏昭岚当时还嘲笑那个人气虚呢,没想到这句话现在却实打实落到了他头上。
他顿时觉得没脸,但还是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抓过楚元冷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我可是有腹肌的,不信你摸,假以时日我一定可以练得更明显些!”
楚元冷见他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勾了勾唇角,“子卿有腹肌?”
“没有吗?”魏昭岚瞪大了眼睛。
他只是在微服私访的过程中松懈了几分,没想到就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他惊慌失措道:“咦,我的腹肌呢?”
“没有就没有了,以后再练回来就是。”楚元冷收回手,安慰道。
摸到了自己腹肌轮廓的魏昭岚不依不饶的坚持道:“还是有一点的,你别不信,今天你必须承认我有腹肌!”
说着又要让楚元冷去摸他的腹肌。
楚元冷被他这番幼稚的行为弄得想笑出声,但又碍于他的面子,只得憋笑,转移话题道:“子卿的腰不疼了?”
魏昭岚烧了一天,浑身上下都酸痛极了,但他现在满眼都是自己的腹肌,连带着腰的话题也被他带歪了,“对,我的腰,我的腰居然比以前粗了,这可不行。”
“别想了,你的腰还是一样的细,在我眼里什么都是最好的。”楚元冷伸出手指点在了他薄凉的唇瓣上,止住了他的话头,拿出强硬的态度道:“先吃饭,然后我陪你去沐浴。”
魏昭岚只得乖乖听了,楚元冷早就让厨房温了粥,再加上一些开胃的小菜,这顿饭算是大病初愈后的第一餐,自然是以清淡为主,而这样的口味恰恰是魏昭岚偏好的。
楚元冷一口一口的喂他喝粥,他心里还惦念着腹肌的事情,楚元冷喂他吃什么,都会毫不犹豫的吃下,直到沐浴时,他还低落的看着自己不似从前那般明显的腹肌。
直到楚元冷帮他擦头发时,还听着他念叨,“南奉的男子有腹肌吗?他们的腰粗不粗?”
“我怎么知道?”楚元冷无奈道,这样的回答却让魏昭岚很是开心,原来楚元冷只看过自己一个人的腹肌。
他又掀开衣服看了眼腹肌,皱着眉头一顿分析后,语出惊人道:“是不是你把我的腹肌啃没了?”
还没等楚元冷说话,魏昭岚捂着脸,仰天痛叹,“一定是的!”
楚元冷顿时无语,她还没见过这般会作的男子,刚好魏昭岚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她空出了两只手,用力捏了捏魏昭岚的脸,“你确定脑子没烧坏?要不我找大夫给你看看
,再喝服治脑子的汤药?”
魏昭岚被捏疼了,挤着眉头道:“我不喝药!”
“不喝就不喝。”如今烧退了,楚元冷也乐得纵着他一些,“别想些有的没的,否则我可就要罚你了。”
楚元冷把人塞进了被窝里,魏昭岚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眼睛里有着大大的疑惑,“罚我?”
他认定了腹肌是被啃没的,莫名其妙就来了脾气,“你凭什么罚我?!”
楚元冷又将他摁回到了被窝里,“就凭我是你的妻君。”
魏昭岚抓住楚元冷的手,执意将脑袋又探了出来,“欺君?你没欺君啊?”
“就算你犯了欺君之罪,朕也会原谅你的。”魏昭岚颇为大气道。
“你说的欺君并非我口中的妻君。”楚元冷见治不住他,人无论如何是不会乖乖缩回被子了,也就开始跟他好好解释,“你可以理解在南奉,男子都称自己的妻子为妻君。”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我妻君的,你要叫吗?”楚元冷忽然想起来上次魏昭岚也是叫了,但他已经浑然没了记忆,这次怎么说都得让他心甘情愿叫一声。
魏昭岚花了好一会儿才接受南奉有这个称呼,但他面子薄,就这样叫出来乖不好意思的,缩着脖子闷闷道:“那你先叫我一声夫君。”
“我的小夫君?”楚元冷声音带着一股悦耳的清透,魏昭岚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夫君就是夫君,干嘛要加个小字,我才不小。”
“我比你年长两岁,你在我面前自然是小的。”
“不过就是比我多吃了两年的饭。”魏昭岚对于这点颇为不服气,但他答应得好好的,若是耍赖的话楚元冷肯定不会放过他的,虽说这次可能会暂时绕过他,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不定到时候连他的求饶都听不进去。
“我叫就是了。”魏昭岚妥协,他酝酿了一会儿,始终觉得这两个字十分的难以说出口,毕竟他以前都没有这个认知,最后清澈的少年音带着明显的腼腆,低低唤道:“妻君。”
魏昭岚迅速的说完后,便扭过头不去看楚元冷,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不好意思。
仅仅两个字就说得他也心跳加快起来。
这句妻君叫得很是合乎楚元冷的心意,她恨不得立刻将人带回南奉,行加封君后之礼,将他打上自己的烙印,叫他以后只能唤她作妻君,其余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子卿。”楚元冷用手推了推少年的脸,与他面对面,眉眼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若我之前所言非假,你愿意随我回南奉,做我的正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