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正如京都府尹所料,也许世家大族的人都知道如果他们在京都府的公堂上都翻不了案,那案子一旦到了大理寺,他们将更加被动。大理寺卿可是个不讲情面的,你说你世家大族,人家审皇亲国戚照样不给面子。于是下午这一审公堂上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大戏,先是几位世家老爷子一起跪地求情,说他们这些老头子早已不问世事,自家小孩做的事有几个会拿出来说的,结果还被如此连累,实在让人心寒。
接着他们拿出了万民请愿书,都是老爷子们天南地北教出来的学生,说是有些已经在往京都赶了,有些都到了,还有些托他们传话,希望衙门能看在他们桃李满天下的份上网开一面,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话里话外虽是求情,却无形中在威胁高堂上的三个人,如果你不放过那位老爷子,那他受了什么惩罚,他们会跟着一起接受惩罚。
京都府尹长叹了口气,看了大理寺卿一眼,这可真是棘手了。至于另一边的刑部侍郎,他站在哪一边他们已经不关心了,这人从头到尾都没给过什么意见,坐在那里像个摆设。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对着跪了一地的老头,轻声问,“你们是在威胁吗?都是世家大儒,饱读圣贤书,可知国法森严,维护的却是普通人的颜面?”
京都府尹当场就震惊了,他一脸崇敬的看着这位年轻侍郎,恨不得告诉他能说你就多说点,他们这些老人家是真不敢跟这一群老人家叫板的。
一群大儒们也呆了,心想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口气这么大,居然跟他们讲国法,国法之外难道不讲人情的吗?
“今日刺杀将军可以网开一面,来日若伤了陛下,是不是也得看你们岁数大了,放过你们?单说刺杀也就罢了,还与外族勾结,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与外族私下通商十余年,所以你们这群老人十余年前就动不了了,不知道自己底下的子孙在做什么?你们是不是都傻了?”刑部侍郎一番闻讯,一群老人家一时却答不上来。
“通商未经官家也就罢了,就像你们自己说的,你们是世家,大家都得让着你们,你们私下里做点生意算什么?可为什么要害我边关良将,你敢说你们没有私心?现在跑来喊冤,说什么苏将军好好的,看在你们年老体弱就放过你们。年老体弱多好的借口啊,哪怕他卖国呢。各位是名士,是大儒,这种话你们都说得出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刑部侍郎的一番话让一众老者无地自容,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没有让步,只是沉默跪着不说话。京都府尹不得不出来接上他的话,“几位的诉求本府已知晓,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几位于民有德,于国有利,切莫在此时此刻坏了自己的名声。”
“国敬忠勇,我们自然感念苏将军镇守边关的辛劳,只是他的遭遇并非一方造成,他属下莫将军的夫人,几位大人不也查出了问题,为何又对那位网开一面呢?”
这个问题足够犀利,围观的人各怀心思,但都想着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有人开始质疑莫夫人的判罚。京都府尹叹了口气,“莫夫人并非网开一面,陛下已亲自下旨将她流放,只是这旨意并未对外传达,只部分人知道罢了。若几位对今日判罚也想保密,本府自当如诸位的意,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流放?”几个人愣了愣,“当真?”
“此事怎会有假?陛下亲自下旨,莫将军和苏将军均无异议,几位也该知道,你们所保之人的判罚肯定也是流放,为何一位弱女子都能跋涉万里,而他们不行?如若有老弱妇孺,本府自会奏明陛下为你们安排车马,但想要免刑罚,几位会不会想得太过如意?”
京都府尹话里话外意思明了,想提莫夫人人家已经接受惩罚,但你们几个老家伙想让兰妃家老太爷免受责罚,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
“莫夫人又怎么能跟世家大儒相提并论,她于国于民有何奉献?不过因一己私欲想要复仇罢了。之前苏将军的夫人不还跟大理寺那位有了承诺,说什么一人做错事怎可株连无辜之人?她都可做出承诺,为何你们不肯体谅年迈之人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不能再劳累奔波?”老者举着手中的万民书,“他可是对后世有大功德之人!”
“正因为他有如此功德,因为他育人无数,许多人受他感化知恩识礼,懂家国天下的道理。懂维护法纪,敬畏守护疆土之人。所以他犯的错,按说该数倍惩罚。您教书育人,明知不可为的道理却任由后辈走上歪路不纠正,枉为人师。”刑部侍郎又一次开口,“若我为人师却犯了如此大错,怎还有颜面活在这世上?还能恬不知耻让万民为你请命,你配吗?”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几个老者一下子脸色惨白,有些受不住他的话。大理寺卿轻咳一声阻止了他,又一脸笑眯眯地看着跪地的几位,“方才的话虽然说得重,但也不无道理,莫夫人被流放还是苏将军表示不过分追究她罪责的前提下,毕竟我大理寺大牢关着的那么多人,也多亏莫夫人的指正,陛下念她有功,才没让她付出更惨痛的代价。老爷子说不知情自家儿孙做的事,我权当你说的是真的,所以你的儿孙要付出什么代价,你可知晓?”
“自然也是流放。”兰妃家的老太爷虽然一直跪着,但眼神依然高傲,似乎不屑与他们对话,那些人为他求情他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半分。
“通敌判国,你觉得流放就行?原本我们也商量看在你教化万民的功德上,让他们随着你流放。但如果你坚持自己不知情,是无辜的,不愿承担罪责,几位的请愿我们会呈予陛下,或许陛下会感念而从轻发落。但你的家人,恐怕就逃不掉此罪最严重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