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华眉头深皱:“身逢乱世,何处能安……”
云瞳说道:“六国之中,唯胤国上京最是安稳。我主新登大宝,求贤若渴,亦不轻视男子之能。太医院中有专门供奉内廷之所,内得钱粮月供,外有铁卫保护,是个妥当的所在。”
何景华深思一刻,问道:“王主有话不妨明言。请我做个内廷太医所为何事?在下平生只肯救人,绝不害人。”
“先生多虑了。”云瞳一笑:“实不相瞒,云瞳所求的确事出有因。我皇姐元服已久,至今膝下尤虚,后宫得宠之人,唯有凤后,而凤后……几年前曾落胎一次,如今年岁又长,始终未娠,皇姐深为忧虑。先生精擅孕产之术,且同为男子,诊治更为方便,此其一。
我皇姐少遇波折,体质孱弱,登基之后百废待兴,操劳国事,又是夜以继日,用心过费,常感不适,所以想请先生帮忙调养,此其二。
云瞳这些年来积怨甚广,结仇众多,六国之中想杀我剐我者不知凡几,对我身边之人,也颇多暗算。我虽不惧,到底不是三头六臂,百眼千手,总有顾及不到之处,如今府中就有一叔父受我牵累,不良于行,也不知还能医否,所以想请先生助我。此其三。”
见何景华仍是犹豫,她又笑道:“先生当日以三事许我,可还记得?”
何景华拱手:“自不敢忘。那日王主问我姓名来历及奇毒碧落十三香,我已尽答了。此为第二事?”
云瞳笑道:“正是。我今日布衣相邀,诚非以权势相逼,也算不负昔日誓约,先生便应了吧?”
何景华苦笑道:“岂敢不应!只是,王主知我并非贪恋富贵之人,不通权谋,不擅交际,怕事到临头不能相助,反而添乱。”
“先生过谦了。”云瞳笑道:“您一端方君子,德高才著,圣上必倚为上宾。何况我不日将回上京。先生有事,自当听从差遣。”
何景华连连摆手道:“王主玩笑了,我从命就是。”
云瞳躬身一揖谢过,又道:“兵荒马乱之年,我派人暗中护送先生。到了上京,如何入宫,如何就职,自然有人安排,不用先生劳心。”
何景华想了一想,又问:“我供奉内廷可有年限?毕竟我来自民间,懒散惯了,更想为父老兄弟们做些事。”
云瞳轻轻一笑:“等云瞳之毒解去,或者中碧落十三香而死,先生可自区处。我十三岁中毒,不会拖累先生几年。”说着便背过身去。
何景华又生叹息,想这紫云瞳绮年玉貌,文武双全,竟惹得天妒人恨。若果真中的是碧落十三香,必然寿不能久,真使人无限惋惜。
云瞳不过颓唐一瞬,便又转了心思:“知晓此事者不过你我,还望先生保密。”
何景华赶紧答道:“王主放心。”
“给您几日安排。”
“还有一事……”何景华忽又踌躇起来。
云瞳见他似是难以启齿,想了一想,问道:“可是为了令郎?”
何景华没想到云瞳一语中的,不好意思一笑。
云瞳问道:“不知令郎现在何处?”
何景华一指外面:“王主方才应该见过。”
“哦。”云瞳稍加琢磨,便已明白:是那个迎上来的小药童吧。
何景华言道:“我入内廷供奉,携子不便,叫他一人在家,我又牵挂。能否让他到王主身边做个仆童?这孩子倒也听话。”
云瞳忙就摆手:“这不是委屈了令郎?不如我送他去个稳妥的地方学些本事。”
“多谢王主美意。”何景华拱手谢道:“只是我父子不想分别太远。若都在上京,时常可以见面。”
“既是如此,那便送来王府吧。我叫冬叔好生照料。”云瞳又问起那孩子姓名,原来叫做项南。
何景华拜谢再三,送出云瞳时问道:“王主征战四方,怎么突然要回上京,难道是快休战了么?”见无回应,这才觉出唐突:“啊,是在下多嘴了。”
云瞳笑道:“不妨。上京不知多少人惦记云瞳,哪容我在外逍遥太久……”
…….
离开小巷,云瞳窝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叶恒也不吭气,只守在车窗旁暗自警惕。三月倒是轻松得很,赶着老马,一路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过了内城门,云瞳似乎解过乏了,俊眼瞟过叶恒:“阿恒可好奇那位先生?”
叶恒听她叫得亲切,微微一怔:“奴才在想……王主见他,是为求九花墨玉膏?”
“哈…..”云瞳不觉笑出了声:“九花墨玉膏是我惜花山庄的宝贝,何先生想要,还得来求我呢。”
“哦。”叶恒其实好奇的并非此事:“奴才胡乱打听,请王主责罚。”
不是不好奇,但不乱打听,借个不着边际的理由请主子自己开口,嗬,他可真会说话……云瞳眯眼琢磨了一阵,已明叶恒的心思:只是总这样说话,好不累人。
“本王对何先生也有好奇之处。”
不知是何好奇之处,我可以为你打听去。叶恒眼光一亮,唇角已经绽开:“请王主吩咐。”
云瞳看得清楚,暗自一笑:还非你去打听不可呢。
“怎么连先生都说你宜生养?”
叶恒霎时一呆:好奇这个……
云瞳歪头还问:“是不是真的?”
“……”
听得女人大笑,一抹红晕直蹿叶恒脸颊。这一回真是张口无言了。
回到相府。刚进了后门下车,便见六月急匆匆地迎了上来,递过一纸密报:“王主,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