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恒看了沈莫一眼,见他也有犹豫,便开口说道:“请王主先用吧,奴才们不饿。”
云瞳已倒在了大床上,闻言不耐烦起来:“不长记性,这会子又喊我什么?该罚!”
叶恒与沈莫都是一凛,双双低头答“是”,也不知怎的,一个想起了侍寝之夜、一个想起了乘马车出城路上的事儿,都不自在起来。
云瞳翘起右腿,晃了半晌,笑道:“那就罚你们吃饭。兵连祸结,粮米比铜钿值钱……包括我那碗,都吃光,一粒米也不许剩下。”
沈莫抿了抿嘴,叶恒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动作。
云瞳喝道:“赶紧儿的,还等着我喂你们么?”
话音才落,两个男人都已脸色发红,各自抽椅坐下,举起了筷子。还没等吃,又听那女人喊到:“试试有毒没有,要被撂倒在这儿,我可不管你们。”
“……是。”
云瞳借打哈欠偷眼看那两人,端着碗,坐得笔直,斯斯文文地吃着,却是只嚼米饭,半点不碰盘中的青菜。
“嘿,带着你两个出门,怎地这般劳神?萝卜白菜不入你们的眼吗?都给我吃干净。若敢浪费我的银钱,看怎么教训你们!”
“我们把饭菜都吃了,王主吃什么?”
“吃……”云瞳拿眼一瞭两人,故意舔了舔唇:“只好吃你们了。”
一听这话,叶恒径自涨红了面皮,沈莫更是羞地低下头去,几乎把脸埋进了碗中。
云瞳得逞一笑,又看了他们片刻,一翻身阖上眼,假作睡去了,思虑却飘回了当年的长门宫……
那时的自己还是个八岁的孩童,为了一只觅食的小白猫打了太女,被关进刑室里饿了好几天。秋叔为了救她,带着爹爹硬闯先帝寝宫求情,犯了大忌,被抓回卫府打折了双腿。她被放出来时都脱了形状,连着几日看见饭食就没命地吃。爹爹和几位叔叔谁也不动筷子,都是不声不响地看着自己。先时没有在意,后来才知道太女撺掇着凤后,说前方战事吃紧,后宫不宜糜费,长门宫只供应爹爹一人的食粮。那一点子糙米黑面,她一个小孩儿都吃不饱。叔叔们只得偷着出宫,四处找食,有时避不开巡查的铁卫,三天两头饿上几顿也是常事。
若叔叔们被发现不在长门宫里,等回来就被拉去刑室折磨一番,哪个叔叔身上都是累累伤痕。凤后和太女也不叫把人打死,只是鲜血淋漓地拖回来扔给爹爹看。那段日子过得无比艰难,她觉得自己还比不上那只救回来的小白猫。
她不止一次看到爹爹守着昏迷不醒的叔叔们暗中垂泪,等他们伤势稍有好转,便硬下心赶人离去。一次,两次,爹爹求也求过,骂也骂过,命令也命令过,叔叔们只是沉默,谁也没走。
日子也就那么周而复始地过着。她曾暗中发誓,等长大了,绝不叫跟着自己的人挨饿。她也再见不得自己吃饭,别人饿着肚子看着的样子……
云瞳再睁开双眼时,天已黑得透了,这才翻身坐起,又叫小二姐上来,问能否沐浴。这回小二姐倒是极爽利地应了,不多时便置好了高木桶,又来回几次,注满热水。
以为是云瞳自己要洗,叶恒想着沈莫曾经侍寝,便对他使了个眼色,自己想悄悄地先溜出去。沈莫哪敢自己单独服侍,刹时羞恼交加,一抹红晕直窜上额角。
云瞳瞪眼看看他两人,走到桶边,敲了敲木板,故意说道:“不算小呢,也结实。不如凑一堆洗吧?”
叶恒赶紧说道:“这水太烫……沈兄先请吧?”
沈莫一僵,回瞪过去。
“烫人的才更舒服呢……”云瞳笑着,冷不防扯住叶恒的腰带,拦腰一甩,就要将他扔进木桶。
叶恒惊呼一声,顺着劲道儿一拧身,手掌轻按了下桶边,从水上横掠而过。
云瞳一笑,反手又来抓沈莫,沈莫却是已有了防备,稍退一步,让开袭来的玉掌,一个鹞子凌空,直接从桶上翻了过去。
云瞳笑道:“你们吃饱了,我可还饿着呢……”话音未落,两人都是玉面骤红。
忽然间,窗外也传来一声轻笑,十分慵懒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