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将军多虑了。”云瞳随意拱了拱手:“谢某不过想问,助你们夺取芦城之后,将军如何帮我达成所愿?”
聂赢立刻答道:“小弟牵针引线,为大司马举荐寨主。”
云瞳“呵呵”一笑:“万一回了九龙城,聂兄弟见不着大司马了呢?”
聂赢右手在袍襟处无意识地摩挲着,似是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只余一声轻叹。
那左卫却淡然回以一笑:“我家少爷自是人微言轻。然寨主若于此役立下卓功,何愁大司马不肯赐于一见?”
此人讲话当真厉害。云瞳再次抬头望向左卫,心中暗暗腹诽:依他话中之意,玄诚荫见或不见,帮或不帮,只看谢晴瑶能在芦城立下多大功劳,与他家少爷并无半点关系。
“便是如此。”聂赢一经提醒,也忙点头。
“谢某还想请教一事……”云瞳摸了摸下巴,故意欲言又止:“你究竟有何苦衷,非要困守在大司马府?”
聂赢不妨她忽然言此,脸显惊愕。
云瞳眸光无比凛冽:“聂家虽然势败,一众男军仍效命于你,人数不少,足可倚仗。何不学谢某啸聚山林,亦可与玄承璧(玄龙国主)分庭抗礼。即便你不屑为寇,也可避祸他乡,蛰伏以待时机。凭你双枪悍勇,难道闯不出司马府,走不脱九龙城?为何自甘下贱,画地为牢?”
“这……”
“谢某也是为冠军侯与将军惋惜。”云瞳盯住聂赢的眼睛,余光却锁住那左卫:“此事我思量久矣,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寒风四起,壁灯乱晃。聂赢眼光逡巡,久久不发一言。左卫略略垂首,不知道在想什么,右卫狠狠一跺脚,“嘿”了一声。
云瞳倒不虚言,实于此事困惑良久,这时回眸看了叶恒与颍川一眼,见两人也都是猜疑不定、各有所思。
云瞳等了一刻,仍不见回音,便又慢慢言道:“难道说你对玄诚荫有情?”
这话把聂赢吓了一跳,他倏地回神,极不自然地说道:“大司马何许人也……岂容随意肖想。寨主慎言。”
“玄诚荫其人如何,谢某也有耳闻……”
聂赢艰难言道:“小弟身为聂家子孙,万不敢使家族蒙羞。何况祖宗遗训,老母严命,小弟……不能违抗。”他极力扭转过头,眼光落于亭外,眼中却似有水雾弥漫。
云瞳一怔,忽然间忆起聂战,龙脊山曾与她大战千合,互自起了相惜之意。聂战归国之际,自己亦曾单骑相送,极力挽留,一路交心。其时林木萧萧,山风飒飒,聂战执手叹曰:“战,征于四野,家夫在堂日夜悬念,犹恐不归。战亦不想再与王帅为敌,奈何族有令训。今大败归国,若能携夫归田,亦是幸事。”言犹在耳,人已长诀。一代名将,冤死泉下,令人扼腕而叹。
那日芦城郊外,初见聂赢,英雄无匹,威武绝伦。一句“家主虽亡,我今犹在”的誓言震撼人心!而今日再见,一窥他殚精竭虑,极力周旋,背人处满腹委屈,无处可诉。
想如此男儿,青春正好,竟做了承欢色侍,屈于枯骨,天意何其不公?
一念及此,云瞳只觉胸臆间怒火陡升,拍案喝道:“什么祖宗遗训,老母严命,她们又不知道今日情势。若知,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姐姐、姐夫送死,看着你给个半截入土的老妇做色奴么?真要那么狠心……”云瞳一阵冷笑:“这狗屁训令不遵也罢,这无情祖宗不要也罢!”
亭中五人全部石化......
聂赢跟看怪物似地看着云瞳,那右卫几乎把眼珠子都瞪落下来了,左卫眸中也是精光闪烁,不复一直以来的平静。
叶恒抚了抚胸口,扫了一眼旁边的颍川,见他兀自神飞,显见是还没回过魂来,心下暗叹:“主子真是好气魄,竟然当面教唆聂赢不遵母命,不守家法,不认祖宗!”
云瞳起身来回行了几步,猛一转身,见五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她。“我就想紫云瞳若如你这般瞻前顾后,轻信钦天监的鬼话,遵从她母皇之意,怕是早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死过百八十次了。聂将军,不如你……”
聂赢未及答话,那左卫却先扬声打断云瞳:“谢寨主,此是少爷家事……”神态不可谓不恭敬,语气却冷淡至极。
云瞳干笑了两声,坐回桌旁,冷眼瞅了瞅那左卫,又转向聂赢:“既邀我共举大事,不知聂将军可有诚意?”
聂赢略闭了闭眼,平复一番心绪,抬手一揖:“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