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心头凉彻,叶恒所言,他半句都反驳不出。
叶恒也不着急,给自己沏了一盏茶,轻轻嘘着,眼睛不时扫过沈莫,另一拳却握在桌下,片刻也没有松开。过了半晌,忽见沈莫也走到桌旁,端起自己刚晾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随你怎么想。我名沈莫,现在是暗卫,就这些。”也不管叶恒是何表情,他又说道:“你也不用紧张,我不会杀你……干嘛杀你呢?我困了,要睡觉,请你出去。”
此言更出叶恒意外,他眉头一皱:“沈兄,不和小弟解释一二么?”
“没什么可解释的。”
“你不怕我禀报英王?”
“随便。”沈莫一边说,一边抓住叶恒的胳膊,直接把他推出门外,“砰”的一声把门撞上。
叶恒愣在当地,半日方敲了几下门,低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想干什么,若你敢伤害她,我必不饶你。”
等了一刻,听里面传来沈莫的回答:“我不会害人,更不会害她!”
……
在阳总管亲身照料下,叶恒数日都静养在床上,按时进补吃药,自觉复原很快。就只那内力总是聚不到一处,每一调息,腹下都隐隐生痛,心中百般焦急,面上却不肯显露出来。又见沈莫自那夜之后,每日晨起都过来自己这边,也不说话,待上一时半刻便告辞离去。
这一日他又起身要走,忽被叶恒叫住:“沈兄,你有什么话不妨明言。”
沈莫看了他一眼:“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并无别话。”
叶恒笑了一下:“这也成了习惯?”
“也许吧。”
叶恒见他走至门边掀起帐子,便又说道:“沈兄,我不会心软。等见到王主,就向她禀明你的事。”
沈莫僵了片刻,转头看了过来,眸光深黑,辨不出什么。叶恒刚想劝他说出实情,忽见他惨然一笑:“好。恐到时不能话别,今日先赠一言:祝你康复如初,心想事成,今生能长长久久陪在英王身边。”言罢径自去了。
叶恒也不知心头是何滋味,怔了许久,长叹一声。
再过一日,沈莫没来。叶恒忍不住问向身旁仆从。那仆从答道:“沈使大人去武库了。”见叶恒脸显疑惑,又忙解释道:“王主说要赠给沈使大人一件趁手的兵器,阳总管让大人先去挑选样式,确定分量,再请有名铸师打造。奴才还听说,王主要在上京王府修一处大演武场,说沈使大人好骑射,专给他跑马玩的。”
话里话外不无艳羡。叶恒听得一愣,下意识摸出那半瓶九花墨玉膏来,在手中不住摩挲,忽而想到一事:暗部并不教授弓马对阵,难道王主不知?沈莫说他未服过漪澜草汤,王主也不查证?她素日心细如发,洞若观火,难道会出这样的纰漏?
叶恒暗自摇头,又想到:若不是纰漏,她对沈莫为何不起疑心,依旧宠爱如初?她隐而不发,是借此事另有谋算,故布金钩,还是对沈莫心存爱惜,情不自禁?我若前去禀报,会不会搅了她的计划,伤了她的心?若是我在暗中相助,能将沈莫劝解回头,岂不更好?
一想到暂时不用去向云瞳密报,心头竟似卸下千斤巨石一般,松快许多。转而又想:沈兄为人耿介爽直,不擅造作,若为人所制,必深有苦衷。他若肯说出来,我也可为他分担一二,只是他素来是个闷嘴的葫芦。那日芦城之别,他对我说物伤其类,真真令人恻然。他祝我心想事成之时,焉知不想着自己也能陪伴王主长长久久呢!
那仆从见叶恒出神半日,怕是自己说错了话,便来劝道:“叶使大人,您莫多心。等您大好了,定然也能搏得王主爱幸。那日子有的是呢。”
叶恒强笑了一下,打发他出去,却望着窗外发起呆来:自那日回到凰都,王主再没来看过自己了。想是有韩少爷那样的美人守在身边,如何还能想得起别人来……
不想到了午时,沈莫披着一身霜雪又来探望,进门便说:“阳总管嘱咐我来这里守着你,直到他回来。我知你不耐烦见我。我只坐在这里,你就当看不见好了。”
叶恒听得苦笑:“沈兄,是你不肯同我说话,哪里是小弟不耐烦见你。”便命人下去备饭。
一时摆好碗筷,两人同坐桌旁。沈莫上眼一看,满满十几盘碗,全是药膳,不觉笑道:“这才多少日子,看你都养胖了,这补得过了头吧?”
叶恒无奈一笑:“阳总管每日督着,我也不能不吃。”
“阳总管还不是奉了王主的钧命。”
叶恒心中一动,端起一碗药粥,轻轻吹了吹,又放了下来。“不知王主在做什么?她自己的伤养好了没有?”
桌上这些东西沈莫实在吃不惯,尝了两口,便丢了筷子皱眉说道:“别问我,我也一直不曾见她。”
叶恒愣了一下,眉目间转瞬又添了苦涩:“韩少爷武功上佳,可是临敌对阵并无经验。王主身边有什么事,真怕他应付不来。”
沈莫抬眼看他,忍不住说道:“顾崇说你好吃醋,还真真儿是的。王主出巡并没带着韩少爷,他每日就在凰都闲逛,要不就去城门口等着迎接楚先生。我还受命暗中护着他几回呢。”
叶恒俊脸刹时就红了:“沈兄,小弟是担心王主安危,谁吃醋了……”心中却暗生欢喜:原来她是巡营去了,并不在府内。一时将沈莫、韩越之事尽皆放开,心怀舒畅,连喝了两碗药粥。
沈莫命人去取自己院中的餐饭,又对他说道:“今儿个楚先生就到了,阳总管就是陪着韩少爷去接他。听说王主让韩少爷专门替她招待楚先生,我看他高兴着呢。”
叶恒点点头:“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一上午都在武库忙碌,想必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不行。”沈莫正色推拒道:“我是奉命前来,自己可不敢随便就走。王主怕你那漪澜草药瘾发作,身旁不让离人的。她可是把你放在了心尖上呢。”
叶恒垂着头,脸庞红得发烫,半晌才出声问道:“你挑了什么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