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恒一向少眠,近来却在阳春督促之下每每早睡,长夜多梦,寤寐难安。今夜更是不同于往,知道前厅开宴,英王回府,心绪颇多不宁,想着寻个什么法子才能见上她一面。正在辗转反侧之间,忽然听到院外几声轻呼:“王主,小心……”
云瞳酒后微醺,不意在雪中滑了一跤。她向身后仆从们摆了摆手,示意其不要多事,自己这才推门而入,踉跄着摸到床边,轻轻撩开帐子。
叶恒方拥被坐起,就见自己正想着念着的人出现在面前,恍如做梦一般。听她“咦”了一声,解去披风,坐上床沿,一手揉着眼睛:“你怎地还未安睡?”
“王主……”
叶恒还不及说话,便被云瞳一下扣住手腕。三指轻轻重重地按着,似乎在学楚添的样子诊脉。也不知诊出了什么,就暗渡了一股股内力进来。
“躺下。”
“是。”
叶恒偷眼一望,见云瞳半阖着眼睛,如醉如醒,周身却都泛着酒香。
“王主,我去给您取些醒酒之物。”
“莫动。”云瞳一把按住又坐起撩被的叶恒:“疗伤呢,疗伤要紧。”
“王主,您不必再耗费内力。”叶恒轻轻答道:“楚先生刚来给我看过,说是已经大好了……”
“好了?”云瞳伸手往他额上探去,又一寸一寸地摸到下巴,在脸颊唇瓣摩挲了几下,点头笑道:“果然不烧了。”
叶恒由着她抚弄,想起午后楚添取笑之语,脸色骤红。又回想那日客栈之中,她亲着自己说道:阿恒,你可快些好吧。那时意有所指,不知现下还想不想得起来?自己一时忘情,竟亲口告诉她病已痊愈,她会不会以为我是主动求幸……一念及此,不由深垂下头,心跳怦怦,连自己都听得刺耳。
云瞳见他低头,却又想起另一事,皱眉说道:“你的伤不在脸上……”
略略
云瞳甩了甩头,酒意稍褪,清明渐归。却忘了刚才想吃果子的事,只道是叶恒不愿意自己亲近,心下不由一凉。
叶恒喘了几口气,松开紧抓着被子的手,觉得心跳缓下来了一些。
“阿恒,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
叶恒一怔,见云瞳仍压在身上,耳朵贴着自己的心口,侧头闭目,黑长的眼睫安静地铺窝着,似在等待倾听什么。
我的心事……叶恒一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我总觉得,有谁住在你心里?”
王主,你早已知道,又何必非要我亲口说出来?我心里住着的人……就只有你啊!
等了半日,不见叶恒开口,云瞳心中越觉冰冷,想起身离去,终究有些不甘,便又问道:“你为何不愿给我当公子?”
“我……”
因为我想陪着你,天涯海角一日不离。可这样羞人的话我怎么对你讲得出来。叶恒张了张口,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侧过头,脸上羞红了一片。
云瞳久久等不来他回答,心中沮丧之极:原来那日客栈之中,还是我会错了意……她翻身坐起,暗自言道:他既不愿,我又何必强求?
叶恒忽觉身上一松,余光一瞥,见云瞳坐直了身子,给自己拉上衣襟,盖好被子,又随手放下幔帐,声音也不再是刚才的样子了。
“好生歇着吧,我回书房去了。”
叶恒正自情热,不想她忽然要走,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淋下,下意识叫道:“王主?”
云瞳已经转身,闻言又回过头来:“还有何事?”
叶恒拂开床帐,半探出头来,不知该怎么开口挽留,脸上又羞,心底又恼,嗫嚅了几下才道:“徽州大捷,恭喜王主了。”
“嗯,同喜。”云瞳站了一会儿,觉得头晕,那酒意似乎又在上涌。
叶恒平素伶牙俐齿,今日却不晓得怎么了,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来。见云瞳仍向门口移去,急切之下又道:“王主建此大功,圣上定然欢喜。便是先帝……也一定在仙乡玉境为您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