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人众吃了一惊,已有人先行去报头领,余者交头接耳,似在分辨贺兰桑所言真假。过了一会儿,那头目嗤道:“皇子有什么了不起,抬出来吓唬人玩。”
沁阳一听大怒,掀起车帘就跳了出来。“贺兰桑,把这个藐视本宫的混账东西捉来砍了!”
从奕大惊。
贺兰桑闻言也是愣住:“宫主┄┄您┄┄”
“你没长耳朵么?”沁阳怒道:“本宫命你去把那个奴才抓来!”
从奕急要上前劝阻,却被清涟拉住,听他低声言道:“沁阳自小无父君陪伴身旁,在宫中一度过得艰难,所以养成了一股执拗脾气,最恨别人不拿他当一回事。这会儿你越是去劝,他越是着恼,越是要争这一口气。对面不知是谁,说出那句话来,此事只怕难了。”
贺兰桑抓耳挠腮,见沁阳怒目瞪着自己,手指快戳到鼻子尖上了,只得拨马一步向对面众人喝道:“方才是什么人口出妄言,藐视天家贵子,罪属不敬!宫主命她速来马前受死!”
“嗬……”这一言激起了众怒,对面军士各个拔出佩刀,步步逼近。“我们浴血杀敌,挣来大好江山,就是养活你这样龌龊无耻的老官和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么?”
“你们……你们……”贺兰桑吓得直往后退,赶紧命护军们挡在前面:“你们要造反不成?”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得有人断喝一声:“都住手!”
对面军士们散开,走出一人,金甲红袍,威风凛凛,挥退手下,向贺兰桑看了几眼,抱拳说道:“在下谢晴瑶,肃宁士指挥佥事,游击将军,列于英王帐下。今奉王令,出使玄龙。”
贺兰桑一听:她官阶倒比我高。可转念一想:我此时乃钦命副使,又奉皇子在此,焉能示弱?便一挺胸膛,极显傲慢地撇了撇嘴:“原来是谢将军,有礼了。下官贺兰桑,奉圣命护送九皇子殿下直达英王军前。请你约束部众,禁止喧哗,让开道路,请皇子殿下先行。”
“哦?”谢晴瑶面色沉静。“谢某在军中已随英王接到旨意:王帅为正、贺兰大人为副,共赴青麒。未闻皇子殿下随行。”
“你说这话何意?”贺兰桑瞪起眼睛:“难道我还骗你不成!皇子出行一事,圣命不许张扬,故未写在旨意中。想有密函,另示英王。”
“既然如此……”谢晴瑶微微一笑:“大人何故不遵圣命,随意宣示皇子行踪?若我等不为大胤将兵,乃山林悍匪,又当如何?”
“这……”贺兰桑当即语滞。
“住口!”沁阳听不下去了。“谢晴瑶,你为大胤堂堂四品武官,竟自比山贼盗匪,是何居心?等本宫到了七姐营中,要将此事和她好好说说。”
谢晴瑶手下军士大半出于连云寨旧众,闻言皆怒气横生。“将军,教训教训这臭小子……”
贺兰桑见沁阳出言呵斥,才矮了半截的气焰又升了回来,也随之沉声喝道:“谢将军,闲言少叙,既已知皇子在此,还请速退。”
谢晴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升腾而起的怒火,向左右命道:“退回南崖。”
“将军?”
“寨主?”
谢晴瑶摆手止住,看了贺兰桑一眼,又道:“请皇子殿下与贺兰大人暂待一刻,等晴瑶退下栈道,再行不迟。”
不等贺兰桑开口,沁阳就叫道:“本宫如何行事,你一个边将也敢多嘴!谢晴瑶,不要太放肆了!”
谢晴瑶眉峰倏然一皱,冷声言道:“这栈道横跨两崖之间,年久失修,恐经不起太多辎重行人。若从中间断开……谢某性命自是蝼蚁一般,皇子殿下乃天之娇子,若也殒身在此,岂不可惜?”
“你……”沁阳气得跳脚:“谢晴瑶,你敢咒我?”
谢晴瑶不再理他,转身即走。手下部众人人不忿,故意将践道踩得摇晃起来。
沁阳不提防她们如此行事,被骇得“啊”了一声,险些摔倒。贺兰桑急命人将他扶回车上,自己也不敢乱动。
等谢晴瑶撤回了南崖,贺兰桑方命继续前行。那栈道果然修建日久,极不稳当,铁索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骇人已极。贺兰桑将人众分为十拨,依次通过。饶是如此,待等到了中间最悬空之处,山风一起,践道抖动不休。每踏一步,至少三晃,直是遥遥欲坠,吓得贺兰桑心惊肉跳,面白如纸,连连祷告上苍。
沁阳紧紧攥着清涟和从奕的手,一刻不敢睁眼,只觉一颗心都要蹦出胸膛,浑身瑟瑟发抖。“怎么还不到对面?这个一点都不好玩。再也不来了。”
谢晴瑶部属看着她们那小心翼翼、东倒西歪的狼狈模样,笑得前仰后合。空谷间传来的回声,令沁阳难堪不已。他气急败坏地又要发作,哪知刚一跺脚,铁索就“嘎嘣”一声,剧烈摇晃起来。
“啊!”沁阳一声尖叫,直接搂上了从奕的脖子。
“宫主?”
“宫主,且先忍耐,一定忍耐。”贺兰桑结结巴巴的劝道:“千万莫要和栈道较劲,性命要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