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千华见她们个个都看向自己,心中暗道:见方才紫云瞳所为,便知池敏必非处子。这一当堂验看,无异于画蛇添足,令她措手不及,入内喝止,更证其实。内里不知何人,这般沉不住气,有你家英王在此,只要咬定“处子”之说不放,谁又真敢让她的男人裸衣辨贞呢?
一时见云瞳出来,眉头深蹙,面色凝重,又在心底笑道:紫云瞳到底年轻,对池敏那样的美人也有些心思。情急失态,未想周全,现在定然后悔不迭。
云瞳见葛千华一副了然笑貌,心中暗骂:老狐狸,一时不慎,又被你看出端倪。我竟忘了若怜怯懦,若非留有后招,必不敢当堂言假。不过,方才我因阿赢被人欺侮驱逐了玄诚荫母女的内眷,已扫了玄龙的颜面;如今为阿凤被谣言中伤,再盛怒一次,也未为不可。反正我回护男人的名声已传之天下,再多受几句指摘也无所谓。只要坐实“处子”一说,赤司炀那些悖论不难批驳……
处子……葛千华顺着她的目光也转向了赤司炀:不想赤凤这三皇女如此扶不起来,狂躁自大,庸碌愚顽,简直一无是处!想此“处子”之说何其有用,她竟半点不能领悟,似乎还想用自己那一套纠缠不休……唉,看来需得本相勉为其难,帮她一把。
果如她所料,赤司炀听了众人议论,气得暴跳如雷:“什么处子,他怎么可能还是处子?”
“嗬……”凌讶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有碧落大祭司、葛府郎君及众位宾客内属见证,池官人贞砂俨然,三皇女居然还不肯信!难道想自己查验一番?”
赤司炀一窒,继而怒道:“本殿曾亲眼所见,池敏早就没有什么守宫砂了。自己随便画上一颗,也敢说贞洁仍在么?”
“哦?”李后连忙接口:“您亲眼所见?”
“因何能见?又是几时所见?”凌讶抢在赤司炀开口之前逼问道:“三皇女,池官人之前是你姐姐未娶之夫,你不该觊觎吧?之后他是英王元服内宠,你会无所顾忌?你方才还说,自己与他即将奉旨成亲,徽州城破,两相失散,那就是说未曾行礼,更未洞房……他贞砂在否,你说亲眼所见,怕又是不实吧?”
赤司炀气急败坏,一时却不知如何反驳。赵公公眉头一皱,替她言道:“我家殿下自然遵奉礼教,谨守律法,可世间男子并非个个自重身份,凌城主爱弟不也是个异类?”
言下之意,是池敏勾引赤司炀,所为同凌讶对紫云瞳私许终身一样不堪。
凌讶大怒,拍案而起。
“凌城主!”云瞳与葛千华异口同声的叫道:“且请息怒。”
葛千华瞟了一眼云瞳,走过来拍着赤司炀肩膀笑道:“三殿下,方才内子已经确证:池官人是处子无疑。”
“葛相……”赤司炀急道,被葛千华一把按住:“你尚年轻,美人投怀送抱之时,气血上涌,心乱眼花,没看清楚也情有可原……”
“相国大人。”云瞳当即把她的话打断:“事不可臆测,话不能妄言。”
“呵呵……”葛千华眯眼笑道:“英王说的是。那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归辨识不清的事儿何必还要争论不休呢?”话到此处,眸光又扫过众人:“今日英王成亲,我们都是来讨一杯喜酒的,都是想沾一点喜气的,横眉怒目,剑拔弩张,闲争意气,怎么相宜?”
她虽笑眯眯作着和事佬,可天然便有一种威严,迫得凌讶忍气坐下,众人也各安其位。
云瞳眉头一皱,想离凤之事非但关系个人荣辱,更牵涉着大胤军威政声,岂能听任赤司炀污蔑,便正色言道:“话虽如此,有些道理不辨不明,有些事情不鉴不清,有些意气不争不能!当日,本王兵进凰都,池氏以元服之由亲来帅帐,劝我善待赤凤百姓。我感其诚,故允其请。然因其母新丧,不忍伤忠臣孝子之心,故将他安置于佛寺,为母守灵。不想,途中竟被人劫去……”
云瞳冷冷看着赤司炀:“尔一国皇女,遇国难避城而走,苟性命弃军而逃,领百万之众,失守宗祧,狼奔他乡。不及他闺阁中人,为国为民能舍身取义。尔安敢在此大言不惭,以不能效死相责,以水性杨花相污?”
赤司炀被她问得脸孔骤红骤白,眼光躲闪而开:“我……没责他,也没污他……”
喜堂内外再无人声。离凤眼眶一湿,立时垂首,死死忍住。
“尔不守伦常,对池敏早有非分之想……”云瞳方要再言,却被赵公公打断。
“胡说!我家殿下一向以礼待他!”赵公公瞅了一眼赤司炀,心中暗道:殿下,此时只能避重就轻,若让紫云瞳再问上几句,您在世间人前还如何立足?“他回到徽州,一直是住在姐姐家中。若依你之言,殿下有意霸占,何能如此?”
“那自然是因为司炀殿下想名正言顺的娶他……”葛千华不等云瞳驳斥,先出一言:“赤凤故主已为女儿聘定池家长子为未来国后,此事本相也有耳闻。殿下是嗣位皇女,想遵照母皇遗命,郑重成亲,也是一片孝女心肠。是吧,英王?”
云瞳眉头一皱,没有应声。
众人却都听得糊涂,这葛相是何意思?一会儿力证池敏是处子,仿佛向着紫云瞳说话,一会儿又夸赤司炀是孝女,好像颇含同情之意……
“司炀殿下,你的心思本相可说对了?”葛千华笑意深深,眸色凛凛。
赤司炀看了赵公公一眼,暗道:我可不是想娶那个被人睡够了的小贱人,我是要紫云瞳身败名裂,要四国为我结成同盟,复国抗胤。可在葛千华积威之下,她做声不得,只能先行点头。
“呵呵……”葛千华满意一笑,转又假装埋怨道:“那你在春藤馆时就该对英王言明,请她务必割爱,将池大官人奉还给你。英王一向贤明,体谅你孝母之情,必然应允。可你倒好,不声不响往上抬价,竟令英王破费了九万两白银,啧啧……她如何能不生气?如何不想着难为你一下?”
“啊……”众人听得越发糊涂起来。
云瞳眸光骤暗,心思连番急转:这老家伙,竟说出要我把离凤让给赤司炀的混话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