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驾勿恼。”青龙不敢与云瞳对视,急忙叩头解释道:“只因前番宫主误会您与葛贼同流合污,不敢将真心表明,唯恐消息泄露,性命不保,更危及皇族。至于种种所为,不过是为了激起您与葛贼的矛盾,不使结盟缔约。”
“噢……”云瞳仍是冷冷盯着他:“那如今,怎么又想明白了?”
青龙只觉发顶背后冷冷嗖嗖,低着头极快答道:“昨日喜堂之上,您当众拒绝了葛贼,谈及大义,言词铿锵,心怀磊落,正气凛然,宫主深为敬服。”
云瞳唇角一勾。
青龙偷眼望去,见她面带得意之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宫主请您大人大量,莫记前嫌,扶助雪氏,共灭葛贼!”
“扶助雪氏?”云瞳故作沉吟:“我大胤能得什么好处?”
“这……”青龙依旧垂头:“宫主请您面商。”
“宫主虽然尊贵,到底是一介男子……”云瞳向外探了探身,似感兴趣,更似有些疑虑:“他能为雪氏皇族做主么?”
“王驾放心。”青龙对此问话早有准备:“我皇年幼,宫主是其嫡亲胞兄,最得先帝宠爱,颇有才能!待得诛灭葛贼之后,宫主将代为摄政。”
“哦?那雪璃太后呢?”
“太后?”青龙一愣,却又极快地答道:“太后也是葛家人……”
言下之意就是一并诛杀了?云瞳微微一笑,转又问道:“宫主约本王几时见面?”
“今夜子时。”
“何处见面?”
“因宫主受困于贼,出入不便……”青龙的话稍有停顿:“故请王驾屈尊,秘密来馆驿后院相见。”
“嗯?”云瞳转了转眼睛:“那怎么方便?若葛千华恰好来宫主屋内就寝……”
青龙急忙说道:“王驾有所不知,葛贼为人极是多疑,从不在一处连睡两晚,有时一夜要三次更换寝房。选召美人,也都是兴起即宣,幸后即遣,从不逾夜。他对宫主向来防备,毫不亲近,只在成亲那晚,到洞房应酬过一会儿,之后再不曾踏入房门一步。是以,环顾整个馆邑,英王与宫主在所居院落相见最为安全。”见云瞳仍有迟疑,又补上几句:“且洛川馆驿不比玉渊相府,虽有防卫,无甚机关。宫主会使人将巡查仆役引开,挑一偏僻静室,与您密谈。想王驾身负上乘武功,普天之下无人能及,悄悄往来一次,不至有什么大险……若是王驾害怕,也可多带随从。只是人多影杂,更易惹来麻烦……”
“本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云瞳翘起腿来,唇角含讽:“从不知世间还有‘害怕’二字。”
“是。在下失言了。”青龙瞄着她的神色,知道激将法大是管用。
“回去告诉你家宫主……”云瞳掸了掸袍子,极是高傲地吩咐他:“本王会准时赴约。也请他好好琢磨琢磨许给大胤的条件……希望到时不会让本王失望。”
“是。”青龙眸中精光一闪,叩头辞去。
等屋子重又安静下来,谢晴瑶和六月转出屏风,三月也推门回来,听云瞳问道:“你们以为如何?”
“听来人所言无甚破绽……”谢晴瑶皱了皱眉:“然正因此,不可掉以轻心。”
“奴才觉得这倒是个联络雪姓皇族的好机会,只是……”六月答道:“不宜与元寿宫主在馆邑后院相见,应另择稳妥之处。”
“只要是本王与元寿宫主私下会面,无论约在何处,都不稳妥。”云瞳一嗤。
“不错。”谢晴瑶点了点头:“我以为,现今形势之下,王主如非必要,不可轻易冒险。”
“是啊,主子。”三月也道:“诚如您方才所言,元寿宫主虽然尊贵,毕竟是一介男子,又仅国主皇兄,还与葛千华是名义妻夫,无论从哪方面讲,由他摄雪璃政事,皆不适合。雪扬还有数位皇姐,哪个不能扶助?”
“葛千华对雪璃的宗室皇亲防范极严,不许她们私聚议论国事,更不许随意离开玉渊,简直等同禁锢一般。王主与她们联络,要大费周折,若要见面会商,则更难更险。”六月看向云瞳:“况且,听七月说,她们那些人有的愚鲁,有的冥顽,有的贪懦,皆是不堪,所以雪璃先皇才狠下心来废长立幼。我大胤扶助这些不成器的皇女,奴才怕最后劳师无功。”
三月回道:“六月姐姐说得是。但我认为,在葛千华如此高压威迫之下,那些皇室宗亲为求自保,更容易被王主说服,投向大胤。且其人等资质庸常,日后更易掌控。如今王主也不必亲往玉渊会商,只派人与其暗中接触即可。”
云瞳静静听了一会儿,边想边道:“尊奉圣意,大胤不能助其篡逆,则我与葛千华已然决裂。当此之时,她与我之所谋应当相同,都是圣上旨意中提到的四字‘敌乱我安’。抛开青麒、玄龙、金乌四国不谈,单以雪璃而言,我弃葛贼,必就雪氏。而雪氏,我该扶助之人……”
“首选幼主。”谢晴瑶接道。
“幼主?”三月一愣。
云瞳笑向谢晴瑶看了一眼。
“就是幼主。”谢晴瑶颔首:“雪扬虽幼,却是先帝选中的继承人,册封太女之时,告庙正礼,宣诏天下,五国曾与共贺,大胤亦曾遣使。扶助她是名正言顺。”
“此其一。”云瞳接着说道:“其二,之前我也考虑过,从她数位皇姐之中选定一人,与葛千华缠斗。可如今看来,那几个人不仅才能有限,名声更是不佳,在雪璃早失臣望民心。我若一意用之,便如六月所忧,费时费力不说,还恐大事难成。何况,若弃正统而择旁支,如弃聪慧另择愚顽,则我大胤所图,昭然于世,易遭诟病,更受耻笑。如此,得不偿失。”
谢晴瑶深以为然,频频点头:“王主虑的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