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一惊,方要辩解,已被白虎点中了穴道。他环顾四周,见整个院落都被元寿宫主的人控制了起来,心中万分焦灼:糟了,糟了,宫主怎么单挑这个时候吃醋、任性、发脾气啊。看这个架势,跟着小谢公子的几个人也没机会去给相国大人通风报信了。子夜时分若公子不能按时抵达正院东厢,误了大人的事,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怕都得被活剐了啊!
白虎可不管他如何惊悸,上前补上一指,令其晕迷过去。清点人数,一仆未漏,都看管在屋内,这才与角落中一个黑影耳语了几句:“……上复你主子,这里一切妥当……”
……
后园一片阴暗的花树背后,素问披上小谢素日常穿的外氅,吩咐青龙道:“再叮嘱朱雀一遍,务必要逼着柳昔将小谢留住,子夜之前,不许放他们离开。”
“是。”青龙帮他整理了一下纱帽,低声求恳:“主子,您非要自己去闯这虎穴么?太危险了,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怎么向太后和陛下交代啊?还是让奴才替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素问目光沉凝:“这件事除了我,谁也替不了。若苍天不佑大璃,素问愿以身殉。”
“主子……”青龙哽咽起来。
“我要是真回不来,你再哭不迟。”素问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四个,打小就随在我身边,该知道我的心意。今夜若不能成功,你们也别再回玉渊了,就此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去过普通男子的日子。三哥应了我,一定会设法保住你们的性命。”
“主子,我们几个早说好了,生死都和您在一起……”青龙抹了一把眼泪:“您不必再费心操持那些事了。”
“怎么非要当傻瓜……”素问话到一半,也红了眼圈,忽而想起一个人来,又嘱咐道:“记着把柳昔送入密道,放他一条生路。”
“是。”青龙见他移步要走,又追问道:“您可有什么话留给陛下?”
“我死了,谁还能护着她?摊上这样无能的哥哥,算她倒霉。”素问想起年方六岁,聪灵巧慧的妹妹来,宠溺一笑:“有话等泉下见着再说吧。”
“那……”青龙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若太后问起……”
“……”笑意在素问唇边倏然僵住:“若转世还得遇上他,我宁愿当一缕游魂,不去投胎了……”
……
外书房
葛千华瞧着自己印在墙上的影子,飘忽闪动,幽沉暗昧,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她站起身慢慢踱到窗前,低头轻嗅子夜兰的芳香,静静平缓着情绪:怎么活到这把年纪,经的事越多,胆子却变得越来越小?今夜又非生死攸关,何来这思潮万端,神魂悸动?莫非自己真是老了,一夜未睡就疲累若此……名将自古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岁月无情,时不我待,更要抓紧,眼见得离王座仅一步之遥了……
“大人,谢公子到了。”亲卫头领闪身而入,低声禀告。
“让他进来吧。”葛千华收起对自己的一份怜叹,转身入座。
“大人,奴才觉得谢公子今晚有些奇怪……”亲卫头领迟疑了一下,还是回道。
“哦?”
“他孤身一人前来,未带仆从,与平日大不相同……”亲卫头领皱了皱眉:“且他围着披风,戴着纱帽,看不清头脸……”
葛千华一笑:小谢妆扮成素问的模样,自然不敢以脸孔示人。独自而来,悄无声息,正是依我前番所命。这些话无需多作说明,便淡淡言道:“我知道了。叫你的人稍远一些守在门口,不许进来打扰。有事我会叫你。”
“是。”亲卫头领不敢再言,叩头离去。
素问甫一进入,就闻见了一股熟悉的淡香,又见窗前兰盆里撒着几瓣粉紫,不由唇角微勾。他反手关紧房门,掀去纱帽之时已在脸上摆好了妩媚的笑容,打叠了娇嗔的说辞:大人,您怎么又召小谢?还说什么让我安心养病。您就只会哄我。今晚,我非要替他伺候您一次,可好不好呢?
葛千华只觉眼前一亮:自己那美貌无比的正室郎君俏生生站在面前,眉如弯月,眸横秋波,朱唇含笑。“像,真像……”
素问刚含羞叫了一声“大人”,就被她的反应弄愣了一下:像?真像?什么像什么……
“晴岚啊。”葛千华笑着起身:“你和宫主的高矮、胖瘦、音色都相差无几,聪明劲儿也够,我就知道,你装他一定能装像。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装得这么像……”
啊?素问闻言大惊:她让谢晴岚假扮成我的模样……这……
葛千华围着他转了一圈:“宫主久病,容色苍白,你知道用胭脂遮掩几分,这便露不出什么破绽来了。不错,真是不错。”
素问只觉心跳如鼓:怪不得她传给小谢的话是“妆扮了”过来,怪不得她的亲卫们对我孤身掩容毫不起疑……不知老贼这般布置是要做什么?现在阴差阳错,我竟然真成了小谢,这该如何行事才好……
他方露出一丝忧惧,就听葛千华不悦地说道:“晴岚,如今你就是元寿宫主,要摆出他皇子正君的气派来。你瞧他素日里是何等的冷艳矜贵,对本相都不假辞色,何况是待她人,可曾有过半点胆怯谦逊之态?”
素问一僵,眸光趋冷,不由自主就露出嗤笑不屑的神情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葛千华合掌赞道:“就是这个劲儿,很有宫主的傲慢,很有正君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