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相国……”柳昔正困得颠三倒四,不妨被这突如其来的禀告声吓醒:“相国大人……”
小谢却是心头一松:相国大人打着给宫主送药的名目接我来了……他立刻止住了哭诉,满脸期待地向门口望去。
后院管事带着几个仆从一进门就恭敬地向床榻方向施礼:“拜见郎主。”
小柳紧张地看向朱雀:喂喂,怎么办啊?
朱雀没未料到这个时辰葛千华会派人上门,心中也自惊惶,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得出言替柳昔先应了一声:“郎主已然入寝了。”
入寝了?刚才不是还训我训得起劲儿吗!小谢眼珠一转,赶紧往前跪行了两步,柔声言道:“郎主,奴才也说了半日了,请您示下……”
管事这才看见他,“咦”了一声:“这么晚了,公子怎么还在这里?”
嗯?小谢一愣:难道他不是大人派来接我的?心中狐疑,口里仍旧答道:“总管您有所不知:郎主召奴才前来,正在训诫呢……”说着,眼光朝里一瞟。
管事顺着他看去,心中已明其事,便在脸上堆砌了笑容:“原来郎主尚未安眠,奴才来得倒巧。”
柳昔一窒,心中暗骂:这个烦死人的谢美人,平日里就一堆花花心思。我一时好心,想给冰块脸留点贤良淑德的名声,没有借机狠狠揍他几下。他可倒好,逮着空子就来害人……既被说破,不好再装沉睡,只得磨蹭着抬了抬身,隔着纱帐向外望去:
管事身后站着五个仆从,都是着一样的黑衣长衫,弓背垂头,屏息静气,一个托着药罐,一个捧着玉碗,一个端着金盆,一个举着巾帕,最后一个却拿着个缠枝玛瑙红盘,上面空空如也……
柳昔瞧着奇怪:这人是干什么来的,等着宫主进药后收拢盘碗么?又瞄了几眼,见是个高瘦男子,含胸弓腰,黑黢黢一张面皮,眼睛似垂似闭,额头被硕大的冠帽半压着,五官看得不甚分明。
这人是府里的?我怎么不认识啊。柳昔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有点熟悉,好像曾在何处见过?
云瞳站在众仆身后,只觉有一束目光始终徘徊在自己身上,不由暗暗敛住锋芒,将双手往玛瑙盘下藏了藏,心道:七月的易容术比三月、六月可强多了,除了眼睛,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该不会这么快就露出破绽吧?我这招女扮男装、瞒天过海虽险,却是最容易见到素问的法子,只要留在这里,再等上一时半刻……
柳昔越看她越是皱眉,可此时却不便盘问,便朝朱雀递了眼色,可朱雀与几位教养公公一样,心思都集中在管事身上,压根儿没有看见,此时正警惕地问道:“总管,大人派您深夜过来,有何要事?”
管事只对着帐子笑道:“郎主,大人命奴才等过来,侍奉您服药。”
“啊”,柳昔顾不得再琢磨别人,赶紧说道:“本宫今夜已进过药了,身体并无不适,多谢大人费心惦念。”
“郎主今夜有无咳血?”管事并不退步。
柳昔刚要否认,却听小谢抢着答道:“方才确乎听郎主大咳了一阵。”
“你……”柳昔气结。
“哎呀,难怪大人焦虑。”管事立刻接上话茬:“郎主相伴大人远来洛川,一路舟车劳顿,屡生病患,及至此处,水土不服,又添咳症,多次见红……”
云瞳听得蹙眉:不想素问竟如此羸弱,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大人特意寻访名医,熬好汤药,嘱咐奴才等让您趁热服用。”管事面上虽显恭敬,语气却十分强硬。
柳昔暗自咬牙,只得敷衍道:“你把药放下,本宫一会儿就用。”
“郎主。”管事往前走了两步:“请您即刻服用。若凉了,恐药效不佳。”
逼迫得如此之紧。云瞳暗道:这药里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小谢和她想的一样:莫非大人不好公开与元寿宫主撕破脸皮,给他送药,命他休息,然后顺道就把我带走了……
柳昔暗自叫苦:谁知道这送来的是什么东西啊?我一个身强体健的小郎替他个弱不经风的病秧子吃药,再吃出大毛病来可怎么好?可要是不吃,那管事强逼上来,一撩帘子,我就得露相,那更是糟糕……
“哼”,朱雀在旁对着管事冷哼了一声:“我家宫主吩咐的话,你没听到么?”
管事并不理他,两眼盯着幔帐:“大人令奴才等服侍郎主用药,奴才等不敢擅离。”